【玩家“阮织”4126号星际世界任务失败,下面是任务结算界面——】
【任务评级:E(最低级)】
【奖励:56积分(玩家存在抗拒任务,蓄意破坏任务进度现象)】
【请玩家“阮织”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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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阮织回到“无尽虚空”的那一刹那,她93%的记忆回笼。
剩余的7%被主系统刻意隐藏在她记忆的某个角落。
而那7%是关于谁的记忆不言而喻。
这好比人类在面对太过绝望、太过窘迫的回忆时,身体机能所开启的保护机制,让你选择性地遗忘,也好像土拨鼠会将坏掉的萝卜头埋进刨好的洞里,萝卜没有消失,只是被埋藏起来,不见天日而已。
她坐在“无尽虚空”的地毯上发愣。
有7%的记忆被封锁,但她现在仍记得上一个世界的池冗。
也不只是池冗,母亲阮麒,父亲温醇,好朋友牧萱……在那个世界深入交往的每一个人她都记得,以至于她如今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发堵,也说不清道不明。
“好恶毒”破天荒地没有斥责她,而是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并递给她一盒草莓味的巧克力。
阮织接了过去,剥开银箔纸的包装,掰了两块,一块含进嘴里,一块送到“好恶毒”的嘴边。
“好恶毒”用牙齿咬住。
浓郁甜腻的巧克力在口腔中化开,好像把心中的苦涩冲淡一些。
阮织忽然问道:“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到底是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款游戏? ”
她之前从不会这样刨根问底,因为觉得没必要。
就像她玩普通的游戏从来不喜欢过剧情一样,她觉得是累赘,是阻碍,不仅没有什么意思,还会消磨时间和精力,影响她玩游戏的速度和排位的段数。
玩游戏玩就好了呀,该在意的是获得的成就和胜利的场数,至于这款游戏由什么主线串联着,也只当做背景,让游戏角色丰满起来的、意义不大的煽情性背景。
所以,即便被迫绑定了这款匪夷所思的游戏,她也没有过多抗拒,而是积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虽然极个别任务的完成情况跟预想的有偏差,但她仍旧是为游戏服务的,跟着指令而动,把真实的情感都暂时封存,只有回到“无尽虚空”才得有一丝喘息,才能释放出自己全部的天性。
可现在,经历过4126号星际世界的阮织,以完全的“白板”状态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的她,即使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也仍控制不住与那个世界产生情感的羁绊。
那些东西抹不除擦不掉,渗人她的骨髓,与她融为一体。
诸多复杂的情感杂糅下,她开始思考这款游戏背后的深意,以及设计者为何要设计这样的剧情。
但“好恶毒”却说:“我也不知道。”
要知道“好恶毒”这只傲娇鬼是鲜少有这么坦诚的时候,若他这么说,那定然是没有任何欺瞒。
阮织有些讶异:“那你就这么晕头晕脑地给人白打工?”
“什么叫晕头晕脑!”“好恶毒”不满地把音量抬高一瞬,又顾及到阮织现在的心情,弱弱地降低音量,小声地嘟囔,“小爷我的出场费很贵的好不好?”
阮织习惯性地顺毛哄:“好好好,我相信你是有自己的打算。”
“哼,这还差不多。”
阮织摆弄着手里那块巧克力,又问道:“在游戏里。748系统说我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好恶毒”把圆溜溜的眼睛转向她,承认道:“是你的记忆。”
“那为什么现在又把我的记忆还给我?不是说这是惩罚吗?”
“好恶毒”皱起眉头:“你这次的问题怎么那么多?”
他伸出短小的、竹笋般的指头,指向沙发:“往常你都是躺在那里,边吃边追剧的。”
阮织微微垂下眸子,道:“只是突然之间,有了很多感慨。”
“好恶毒”不喜欢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着阮织的手掰下一块巧克力,强硬地塞到她的嘴里,别扭地安慰道:“放心好了,不是什么阴谋论,只是你没有记忆不方便你回现实世界。”
最后一句话他哼哼唧唧地说得很小声:“这可是我争取了很久才给你争取来的呢。”
听此,阮织揉了揉他的小脑瓜,笑眯眯地道谢:“谢谢。”
“好恶毒”将脸扭向一边后,强撑着自己不露出羞涩的表情,才回应道:“不、不客气。”
“我还有一个问题。”阮织道。
“好恶毒”下巴一抬:“说吧。”
“我能不能看一看4126号星际世界后续的发展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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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不会消失,但会被剥离。
事件不会改变,但会被扭曲。
池冗用光子通讯器给阮织发讯息,却被通知这是一个空号。
他本以为自己被拉黑了,正要着急地去阮织的宿舍,却无意在走廊上看到一个机甲空间链,粉色吊坠的形状,躺在白色的地板上闪着漂亮的光芒。
池冗不知为何被吸引,弯下腰去,伸出手指想要捡起来,却在触碰的一瞬,与里面的机甲建立了链接。
是“x”。
他的心狂跳起来,以为他想见的人就在附近。
池冗打量着四周,希冀着阮织能忽然从某一个角落迈出,朝他甜甜地一笑。
但希望注定会落空。
他等了许久,又在医院寻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寻到那抹他所熟悉的身影。
他便跑出了医院,回到赫瑛学院,去教学楼去宿舍去演武场,去各处都寻觅了一圈,依旧没找到阮织,
池冗还跑到omega校区问牧萱,牧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透露阮织的行踪。
他离开的步率很快,所以没有听到牧萱有些愁闷的嘀咕声:“池冗好像疯了,他难道忘记阮织前几个月就去世了吗……”
非必要池冗是不想动用他安装在阮织光子通讯器里的定位仪的,但眼下情况特殊,池冗只能打开定位系统查询阮织的位置。
他随着指示来到一处偏僻的墓园,本以为阮织是来祭拜什么人的,但真到看到的那一刻,池冗呆愣住了。
怎……怎么可能?
他后退一步,无比肯定自己正在做梦。
假的。
一定是假的。
阮织怎么可能正长眠于地下呢?
池冗又想,这会不会是某个人的恶搞,或者是阮织想从他身边离开而设计的一场局。
反正他不信。
池冗头也不回地飞快走出墓园,来到阮家。
不待见他的阮麒此时却准许他进入了家门。
他问:“阮织在吗?”
阮麒头也不抬地告诉他:“阮织死了。”
他道:“我不信。”
阮麒也不想多聊这个话题,道:“信不信由你。”
池冗这下确定,这是阮织所设的局,目的就是欺骗他,令他认为她已经死了。
不过,没关系,他会找到的。
他原本如此坚信。
直到移植到身上的腺体性能不稳定,让他进入发情期,他闻到了满屋子阮织的气味。
清浅的味道像是某一朵花上露珠的香气。
那么熟悉。
那么令人心颤。
池冗的颤抖着摸上香味的来源,那一处因为易感期发着热,温度高得几乎要将他的手指烫出一个黑色的印子来。
当然,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手同样温热,摸上去其实不太会有温度的碰撞。
但他就是觉得,这不属于他的腺体像是要灼烧他的手指,并把他的身体也一并燃烧掉,最好是化成灰,变成尘,不再那么碍眼。
可被这气味包裹着,池冗也恍若觉得阮织就在身旁静静地望着她。
既迷恋,又抗拒。
池冗把自己包在被子里,使得香味的密度更小,嗅着嗅着,被子里没有了氧气,但池冗没有掀开被子。
他想,就这么憋死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又想起,那位粉头发女生的话来。
“请你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重要一些……”
说真的,虽然池冗不愿意承认,但那位女生的断句和发声方式很像阮织。
那双眼睛也很像。
要不是池冗知道云渺星还没有这种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模样的技术,池冗都要怀疑这人是阮织了。
或许是他太思念阮织了。
阮织。
阮织……
濒临窒息的感觉不好受,但没来由地,池冗觉得很痛快。
他下拉了一点被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明明憋得双颊泛红得微微发紫,但他忽然畅快地轻笑一声。
而后,迎来自己汹涌的泪。
这还不是最让人崩溃的。
最让人崩溃的是,所有人的记忆跟他都有所出入。
他们说,阮织是在前几个月前幻蓝星任务时受了重伤,抢救无效;
他们说,他当时腺体受损,是阮织自愿捐赠给了他;
他们说,他一连睡了三个月,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事,他们说,那是他做的一场梦。
是他昏迷的时间太久,把梦跟现实混淆了。
池冗不相信这是真相。
没有不敢,也没有不愿,
他就是知道,这不是事实。
因为他房间里还有一个“Y”。
如果按他们的逻辑,幻蓝星任务后,阮织去世,他重伤昏迷不醒,那会是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个闲情雅致用星石做出了“Y”呢?
没有人。
即便他的父母、阮织的父母有能力,也没有人能完完全全复刻出他的长相。
跟照镜子般与“Y”面对面站着。
他想起因为这个机器人争风吃醋的那段日子,想起自己假装“Y”顶替它坐在阮织身旁,阮织就存在于他所有目之可及的地方,并且只要伸手,就能勾到她的衣摆。
阮织……
他默念着她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决心把“Y”拆解,看看有没有阮织留下来的线索。
是的,他还是认为阮织没有死。
只是抛弃了他而已。
她一定还在世上的某一个角落,只是他找不到。
他脱下“Y”的衣服,本想寻觅下手的地点,却先被它左胸口处的凹槽吸引了目光。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摘下脖子上挂着的机甲空间链,放进那个凹槽。
“x”与“Y”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机关转动,送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
池冗的呼吸都静止了。
他现在喜欢上憋气,常常会憋气憋到脸色微紫。
所以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的手指微颤,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环系着的粉色蝴蝶结。
里面有一张长形的便签。
写着——
我也喜欢你,池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