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缓缓阖上双眸,良久都未发出一丝声响。
他的眼角,隐约闪烁着泪光,那泪光里似乎藏着无尽的伤痛与无奈,任谁瞧了,都不禁心头一揪,满是揪心之感。
在我回来之前,爷爷因伤痛实在难以忍受,服用了止痛药,此刻他精神萎靡不振,斜靠在床上,像是被疲惫彻底笼罩,迷迷糊糊间,仿佛已陷入沉沉的梦乡。
他那毫无血色的面容,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无一不在诉说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疲惫。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爷爷身旁,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再慢慢、稳稳地安置他躺好,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惊扰到了他。
之后,我轻轻牵起小道士的胳膊,带着他走出房间,一心想着让爷爷能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好好养养精神,恢复元气。
就在我们在屋内交谈的短暂片刻,表姑已在厨房忙碌许久,精心烹制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拿手好菜。
每一道菜都散发着勾人馋虫的香气,让人看一眼就垂涎欲滴,那是家独有的温暖味道,也是饱含亲情的温馨味道。
家中其他屋子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还未来得及收拾整理。
小道士和我年纪相仿,于是我便把他安排在我自己的房间,打算和他一同休息。
用餐时,起初小道士表现得极为拘谨,举手投足间都小心翼翼,放不开手脚。
可吃着吃着,他的眼眶陡然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一会儿便小声抽泣起来。
我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擦拭眼泪,急切地说道:“你可别哭呀,是饭菜不合你口味吗?你要是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立刻叫表姑给你做。”
说着,我随手抓起手边的一块布,就要往他脸上擦去。
小道士抽抽搭搭地哭着,一边哽咽一边小声说:“你,你拿的这个是擦桌子的抹布呀。”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尴尬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把抹布藏到身后,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太着急了。”
小道士抬手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说道:“自从妈妈离开我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了。”
这话恰好被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的表姑听到,表姑微微一怔,随即将汤碗轻轻搁在桌上,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伸手轻轻揉了揉小道士的脸,轻声细语地说:“那你就多吃点,以后要是想吃,就跟姑说,姑天天给你做。”
晚饭后,爷爷神色肃穆,单独把小道士叫进了屋子,还严厉地命令我不许靠近偷听。
我满心好奇,却又无计可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蹲在院子里,任由蚊子在身边嗡嗡乱飞,时不时还被叮咬几口。
我望着天空,看着那一轮红日缓缓西沉,余晖渐渐隐没在地平线,接着又看着月亮慢慢升起,洒下银白如水的光辉,再看着点点繁星布满整个夜幕,宛如一幅神秘而美丽的画卷。
我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半夜时分,坐在门口的我都快昏昏入睡了。
这时,突然听到爷爷房间的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我瞬间来了精神,猛地转过头,只见小道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急忙起身,快步跑到小道士身旁。
此刻的小道士,脸上写满了疲惫,神色阴沉得吓人,那一瞬间,我竟恍惚觉得爷爷的严肃神情仿佛附在了他身上,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我紧紧跟在他身后,急切地追问道:“你和我爷爷到底说了些什么呀,怎么待了这么久?”
小道士疲惫地摇了摇头,没有作答,径直走进厨房,舀起一大碗水,一饮而尽。最后实在被我缠得没办法,才缓缓开口。
小道士神色凝重地说,现在能够确定的是,确实有人在施展五行聚魂借阳寿的邪恶术法,而目前就差我这一命,那人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继续留在村子里,极有可能遭遇不测,性命难保;可要是我离开村子,整个村子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
听到这话,我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呼吸一滞,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时隔八年,难道那个疯老头当初说的可怕预言真的要应验了吗?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小道士看着我欲哭无泪、一脸绝望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慌张,我们仔细推算过,明天晚上是五行之火的最后期限,只要能确保你在明天晚上平安无事,那人就无法借到阳寿。”
爷爷在这盘山岭生活了大半辈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还有会五行聚魂术的神秘人物。
如今时间紧迫,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们也很难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只能先想办法在明天设下阵法,竭尽全力保住我的性命。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我就不信凭借爷爷的丰富经验和掌灯一脉传人的高超术法,还保不住我这条命。
我一定要坚强起来,与这未知的危险抗争到底。
小道士躺在我的身旁,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没过一会儿,声音便渐渐没了。
我转过头看向他,发现他已经进入了梦乡,睡得十分香甜。
他躺得笔直僵硬,要不是能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我都差点以为身旁躺着的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这奇特的睡姿让我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次日清晨,我便被门口传来的嘈杂喧闹声从睡梦中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慵懒地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门口围聚了好多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满,嘴里骂骂咧咧,争吵声此起彼伏。
我仔细听了许久,才终于弄明白事情的缘由。原来柱子的娘自那天突然发疯之后,竟在今天清晨,在村口的玲珑塔下撞墙身亡。
而她撞死的位置,竟然与当年的疯老头一模一样,这诡异的巧合,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恐惧的阴影之中。
正因如此,这些人今天一大早便气势汹汹地聚集在我家门口,他们欺负我们家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面目狰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大声嚷嚷着要把我赶出村子,仿佛我就是那个带来厄运的罪魁祸首。
他们人数众多,情绪激动,推推搡搡间,几乎要把我家的墙头都推倒了。
表姑见状,手持扫把,气势汹汹地守在门口,大声呵斥道:“你们谁敢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那坚定的眼神和无畏的气势,仿佛在向众人宣告,谁也别想伤害我们家的人。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熟悉而又猥琐的声音:“他姑,你这么护着那个小崽子,怕是给自己养小老公吧。”
这声音一传出,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气氛愈发紧张。
表姑气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回应道:“朱老二,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满嘴喷粪!”
原来说话的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朱老二,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至今也没有娶上媳妇。
他整天就在村子里晃荡,不是盯着东家的媳妇,就是偷看西家的寡妇,行为举止十分猥琐,声名狼藉,说得难听点,连村里的狗见了他都要远远躲开,生怕被他欺负。
表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年轻时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
如今虽然年近四十,但平日里保养得很好,依旧风韵犹存。
哪怕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上门提亲的人依旧不少。
朱老二早就对表姑垂涎三尺,多次被我撞见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家院墙外面,心怀不轨。
表姑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他平日里虽然贼心不死,但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次他仗着人多势众,便有恃无恐地跑来耀武扬威,想要给表姑一个下马威。
我趴在窗户口,看着他冲着表姑笑得一脸猥琐的样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气得我浑身发抖。
朱老二还在那里叫嚣着:“我告诉你,我们已经请了镇上有名的法师,他明天就来咱们村子查看。要是真的是你家小崽子造的孽,不光你们这一家老弱病残要陪葬,你也别想逃掉!”
那嚣张的语气和恶毒的话语,让人听了十分气愤。
表姑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挥着扫把就朝着朱老二的头上打去。
然而,毕竟男女力量悬殊,扫把被朱老二一把抓住。
表姑用力地想要夺回扫把,而朱老二却一脸得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表姑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双小眯眯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坏笑,那副丑恶的嘴脸让人作呕。
我转过头看向小道士,发现他也已经醒了,正在不紧不慢地起床穿衣服。
我翻身下床,正准备冲出去与朱老二理论一番。
突然,我感觉身后有一阵疾风袭来,还没等我来得及转头反应,小道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按在了床上。
看着小道士突然放大的脸,我吓得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小道士紧紧皱着眉头,表情异常凝重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让我一动都不敢动。
此时的他,和睡着时那可爱、人畜无害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
小道士二话不说,伸手将我的裤腿往上一拉,质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我满脸疑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
只见裤腿被小道士拉上去后,露出了我的脚脖子。
脚踝上曾被藤蔓抓过的地方,原本淤肿的青紫已经消散不见,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竟然变成了一圈鲜艳刺目的鲜红色红线,就像一条诡异的枷锁,缠在我的脚踝上,让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天色渐暗,屋内的光线愈发昏暗,那圈红线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我和小道士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接下来等待我们的,究竟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