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多时辰前,就在余小五与左临星对面而立的时候,左如今与连顾正在下地洞。
地洞口在城外一个老树的树根下,根须错节,又有障眼法遮蔽,寻常人根本不会发现。
越往下走便越宽敞,百十步之后,树洞漏进来的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了,连顾轻轻抬手,一道光在空中似烟火散开,周围立刻明亮起来。
左如今这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比她家院子还大的洞穴内,洞穴周围高高摞着着一圈空铁笼,显然就是之前用来关妖兽的,整个洞中弥漫着一股妖兽在此多日堆积出来的臭味。
洞穴的角落放着一套脏兮兮的被褥,一盏油灯和几个酒坛子,看来,之前看守妖兽的人就住在此处,不过,人早就跑了。
在那套被褥旁边,是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很快,狭窄的洞道分成了三个,最中间的那个黑洞洞的,左右两个都被石板挡住了。
连顾朝中间的指了指,“我就从这个洞一直走到了外面,其间并无异样。”
左如今点点头,走到左边的洞口,把耳朵贴在石板上,然后用手轻轻敲击石板。片刻后,她又抽出刀来,将刀尖插入石板和墙的缝隙中,稍微用力撬动了几下,再次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
很快,她又在右边洞穴同样试过,这才算放下心来。
“还好,都没有太复杂的暗器,顶多就是乱箭之类的,先随便开一个吧。”
连顾:“要不要躲在我身后?”
他话音没落,能省力便省力的司使大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笑眯眯的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顾浅笑,几乎连凝神聚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伸手朝左边的洞口一点,那道石门便毫无预兆的开了,紧接着,无数只乱箭朝门外射出。连顾又抬袖设了一道结界,轻而易举的将所有箭镞阻隔开。
左如今瞧着他闹着玩儿似的手势,心说:这要是让小五瞧见了,怕是要眼馋得流口水……
门内的乱箭很快射光了,连顾又挥了一道风进去,再没有其他反应。
他转头对左如今道:“障碍已除,司使大人里面请。”
隐雪崖大师兄给自己开路,司使大人的虚荣心满足得很,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正要进去,却听见“当啷”一声响,好像是酒坛不小心被人碰翻的声音。
外面有人!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从那条狭窄的洞道钻回到之前摆着笼子的洞穴,正见一个黑影顺着他们进来的那条路“嗖”一下没影了。
两人赶紧飞身去追,然而刚跑出几步,便听身后“砰”一声巨响。
左如今下意识回头看去,见一股火焰正像条火龙似的猛的从狭窄的洞穴中咆哮着蹿出来。几乎与此同时,连顾散着清光的身体直接将她抱住,飞快的往外冲去……
巨大的爆炸声过后,盘根错节的老树也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缓缓倒了下去。
在它的根须扯起的泥土中,有两个人正灰头土脸的爬起来。
左如今的头被炸飞的铁笼磕了一下,正在往下流血。连顾把她扶到稍微安全些的地方,“事发突然,只来得及念了个避火咒,你还好吗?”
左如今没回答,她目光还看着两人刚爬出来的地方,大地还在震动,老树周围的地下还在不停的爆炸,火光穿透了地面,似有岩浆要崩裂而出……
连顾还在叫她,“司使,司使……今儿!”
左如今回过神来,“我没事。”
连顾松了口气,这才放开她,转头朝爆炸的方向走去。
很快,一个泛着清光的巨大法阵出现在火光上方。那法阵随着连顾的动作压向地面,穿入地下,激起无数夹杂着火星的烟尘涌动。
在一片遮天蔽月的烟尘中,地下的爆炸声终于停止了。
过了许久,烟尘才算落尽,地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好像有什么天外陨石刚刚砸落此处。
左如今走到连顾身边,看着那个大坑,面色紧绷。
连顾:“还好此处是荒郊野岭,没有民居,也并未伤及无辜。”
左如今:“是我错了……”
连顾一愣,“你何错之有?”
她看着大坑中的两处深坑,“那两个洞穴中的机关,应该是互相连通的。动了左边,右边就会炸,动了右边,左边就会炸,我当时没有听到复杂的机簧声,不是因为机关太简单,而是因为机关在另一个洞里……”
她沾着灰的面色又沉又冷,拳头也死死捏着,“枉我自诩机关高手,竟会在这种事上被人摆了一道,那洞道如此狭窄,若不是当时外面突然有个人出现,我们可能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连顾:“不会的,有我在,我们不会死的。”
左如今默默转头看着他,原本寒凉的目光中有流光一闪而过,似乎有话想说。
但她还是很快挪开目光,轻道:“这么大动静,九重司和护城军的人应该都会很快赶到,你先离开,别被人看到。”
“好,那你……”
“我没事,放心吧。”
远处已经有急促的马蹄声赶来,连顾也不再耽误,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先赶来的是护城军。
马还没停稳,方执仁就已经跳下来了。见了那大坑,他本就端正的面孔几乎要紧成了个方的。
他呆滞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平静,“死了多少人?”
左如今:“没死人,就我一个。”
方执仁长长松了口气,好像重新活过来了。片刻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更加怪异,声音也压低了,“你一个人是怎么闹出这么大事儿的?你不会真想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