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钱钟书的话让落子卿的心猛然一沉。方才他说的虽然简单,但这其中的曲折却也只有他自己知晓。说来也许不可思议,这自幼伴随他的除了那痛病之外却还有一样东西。
自小落子卿的脑海里就经常会出现一些奇妙的景象,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一只看不清身影的巨兽遮天蔽日。每每这个场景出现,他体内都会有一股暖流流过,这一来二去身体似乎强壮了许多,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每当痛病犯时,这股暖流竟能减轻痛苦。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保密的,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在他四岁那年,那痛病又犯,却比之前来的都要厉害,如往常一样脑海中的异象再次出现,不过这次那股暖流在压制了病痛之后并未消失,而是变得十分狂暴,在他的身体中左冲右突。
他只觉的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用娘亲的话来说,那晚他就像着了魔般双目赤红,徒手将家里的几头牲畜全部杀死,那浑身是血的样子犹如九幽的恶魔,狰狞恐怖。而后他便昏了过去,对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却全然不知。
这件事只有自己和娘亲知道,那晚娘亲郑重的告诫自己,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算阿爹和小二也不行,因此这也成了他心底的秘密。
想到娘亲的告诫,落子卿沉思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低着头怯生道:“回仙长,确是如此。我这痛病犯时虽疼痛难忍,但只要忍一两个时辰自然就会过去。”
“这样啊......”钱钟书眉头微皱,却也没再说什么,似乎陷入了思考。
这时,为首的青衣老者环顾四周开口道:“好了,看来这位两位小友对先天妖毒确不知情,诸位也不要再难为两位小友了。”
顿了顿他将目光再次落到落子卿二人身上开口道:“这两位小友,令尊的事还请节哀,不过这终南山方圆千里人迹罕至,你们母子三人来到这里又是所谓何事?”
这不提倒好,一提却再次勾起了二人的伤心往事。这落子卿比小二大一岁,心智也成熟几分便拉着小二扑腾一声跪到地上带着哭腔道:“神仙爷爷,各位仙长,你们要为我们做主啊!”
殿上众人被他们二人弄得猝不及防,面面相觑。半晌太玉真人开口道:“两位小友,究竟何事需要我们做主?”
落子卿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道:“我们本是黄岐山脚下菖蒲村的村民,大约一年多前村子里爆发了疫病,久不能治。阿爹是村里唯一的郎中,见那疫病愈演愈烈便差我们母子三人到附近潞州城的友人那里去求药。怎料当我们带着药物回去时......回去时......”说到这落子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一一旁的小二倒也坚强,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开口道:“怎料当我们回去时却发现村子里竟燃起了熊熊大火,所有人......所有人都被杀死了。”他眼前再次回想起了那天的一幕,成堆的尸体,血流成河,不禁眼前一黑,几近晕厥。
“哼!”随着一阵冷哼,太兴峰首座朱长风拍桌而起。“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究竟何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当真是不把天下正道放在眼里。”
在座各位首座也都义愤填膺,那太少峰首座晋源宗道:“能做出这般事情的除了那些魔教妖人还能有谁?看来这些妖人在平静的百年后仍狗改不了吃屎,当真得见一个杀一个。”言罢一股猛烈的气势从身上迸发,吹得大殿内的帷幔乱舞。
为首的青衣老者沉吟了片刻,眉头一展开口道:“两位小友放心,既然我等知晓,令尊及你们村里的事我等定会派人查的水落石出,绝不会让逞凶者逍遥法外。”
“谢神仙爷爷,各位仙长替我们做主。”听到青衣老者保证,落子卿及小二再次跪倒在地,扑腾扑腾磕起头来。
座上的青衣老者起身,也不见什么动作,只是轻轻一迈竟突然出现在落子卿二人身前,将他们扶了起来。随后道:“两位小友不必如此大礼,这本是我正道分内之事,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小友可否为我解惑?”
落子卿和小二虽面面相觑,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仙长,请讲。”
太玉真人轻捋胡须缓缓道:“据我所知,那潞州城与我终南山相距万里,况且毗邻当世第一的佛门圣地法玄寺,若单是上山请愿,你母子三人为何不到法玄寺,而是千里迢迢的来到我终南山呢?”
“是啊。”众人疑惑,那潞州城乃卧佛山的必经之路。他母子三人又为何舍近求远呢?
“这......”落子卿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顿时回想起自己的身世。
阿爹姓吴,小二也姓吴,尽管一家人亲密无间,但聪明的落子卿打小便知道自己是娘亲和阿爹收养的孩子,而关于自己的身世,娘亲却从没向自己说过半句,既然生母抛弃了自己那他又何必在意自己的身世,因此娘亲不说他也从未问过,这层窗户纸始终也没人戳破。
如果不是逢此大变,相信这种似明非明的状况还会持续很久。
落子卿下意识的摸一下挂在胸前的剑型吊坠,回想起娘亲之前的话语。自从村中大变后,她母子便三人跋山涉水寻找这传说中的终南仙山,时间一晃近两载,途中娘亲也因为操劳过度而染了重病。
她一度不解娘亲为何如此执着,直到娘亲去世前才跟他说出了真相。从娘亲口中他得知自己的生母并非狠心将他抛弃,而是当年因重伤不得已将自己托付给吴家夫妇。
生母的本意是托吴家夫妇将他送上终南山,但娘亲看自己可爱而当时膝下也无子女便一时鬼迷心窍将自己留了下来。而他手中的吊坠便是生母留给她的唯一信物。
落子卿平复了一下心情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道:“神仙爷爷,诸位仙长,实不相瞒,我母子三人上山不光是为了申冤,还是为了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