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君和陈汤以为他们对皇帝的用意已经把握住了,那只能说他们小看皇帝了。
中国古代把皇帝比喻成龙,是有道理的。一般人对皇帝的认识,都只能是只鳞片爪,根本无法窥其全貌。
何况他们面对的刘病已,是史称“宣帝中兴”的缔造者,那就更是一条巨龙。
这样一位明君,当然不是他们能轻易了解的。
也只有老资格的政治家霍光,才能看出刘病已的不寻常,才会极力从不同角度去了解这位新皇帝。
就拿这个“进军两千里”来说,其实陈汤已经很厉害了,已经看出皇帝并不是昏君了。
不过,他和云君,都没有料想到皇帝是在“装昏君”,目的是让霍光放下戒备心理。
云君心里,其实很钦佩陈汤了。
皇帝这么深刻的用意,居然被这个“死汤”猜中了。
要知道,当时连外公都被皇帝瞒住了。
眼睛里也都是浓情蜜意。
“死汤,随本宫去看看桑林吧。”
跟着太皇太后走出长信殿,陈汤心里嘀咕个不停。
这么短的时间,云君居然真的弄出一片桑林来了?
不能不感叹,掌握最高权力的人,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到。
很快来到了临华殿,离酒池不远了。
陈汤明白了,看来桑林,就在云君养鱼的酒池旁边。
可是云君却径直向临华殿走过去。
陈汤不明所以,当然也跟着。
云君让宫令、尚宫、尚仪一帮宫女们都在殿外头候着,自己和陈汤两人进殿。
陈汤忍不住问:“云君,不是说好了去看桑林吗?”
现在只有他和云君两人,属于“可以使用云君称呼”的场合。
云君笑了,指了指墙上:“那不是桑林?”
陈汤这才注意看了一下墙壁,果然一幅巨大的织锦悬挂在墙上,高有五尺多,阔约一丈!画的中间那棵大树,可不就是桑树吗?旁边还有更多的桑树,完全是一片桑林。
原来是画啊。
差点以为云君真的种了一片桑林呢,连地点都给她想好了,酒池边……且慢,这真是桑林图?
陈汤仔细看图的时候,忽然发现,桑树上拴着一头老牛,桑林里还有一只鹿在觅食,嗯,这些都正常。可这树荫下的一男一女,在干什么?
男裈女裙,都抛在树下,除了男子头上戴着淄布冠,两人居然身无寸缕,正在野合!
更有一个同样戴着淄布冠的男子,在一旁偷窥。
震惊!
连忙回头去看云君。
“云君,这画的,是什么啊?”
云君脸颊也有些羞红。
“哎呀,这个画师,怎么乱画!”
听语气,云君自己也不知道画师会画出这种图来。
只是,云君不知道?
是她带自己来看这图画的!她能不知道?
陈汤看到图画最后,读出了画的名字:“《桑林野合图》。哈,云君,原来这幅画叫做《桑林野合图》!”
云君羞得面色通红,娇嗔起来:“这么难听的名字,亏你还大声念出来!”
陈汤慢慢走到云君身旁,微笑着:“没事。陛下已经许我随时可来长乐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云君笑骂:“那是让你来请安,谁让你大声念这名字!真是一脑袋浆糊!”
陈汤笑着搂住云君:“那还不是听见桑林两个字,就想起咱们上次在桑林的事情吗?我一直很遗憾,怎么没把事情做完呢?今天有了这幅图提醒,真是老天保佑。”
云君看看陈汤的手,轻声说道:“死汤,你还是死性不改!又敢来轻薄本宫,怪不得刘贺上奏举报你!”
陈汤在她耳朵上轻轻啄了一口:“我可是皇帝派来给您请安的。刘贺胡说八道,现在连亲王也做不了啦。他要敢再闹,就让陛下赏他做个县侯乡侯!”
云君挣脱开陈汤的手,撩了一下头发,笑着摇头:“死汤,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怪心狠的。”
陈汤也笑:“关键在于,刘贺竟敢诽谤太皇太后,小臣真是义愤填膺!”
云君扫了陈汤一眼:“装,接着装。”
陈汤见表忠心这种粗浅招式不奏效,只好说点实话。
“嗯,太皇太后明鉴,小臣也是受害者嘛,所以,咱们可是同仇敌忾的。”
云君摇摇头:“少来。我就算名誉受点损害,也就当耳朵边飞过两只苍蝇罢了。有的人可不一样了,要是罪名坐实了,他的那个大尿壶,就该搬家啦!”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陈汤,脸上似笑非笑。
陈汤心里感慨。
好嘛,原先看得贵重如性命的“清誉”,现在变成了“两只苍蝇”飞过去。
真是过河拆桥的高手啊。
算了,现在这种时候,就不跟她计较了。
主要是云君俏脸上的含羞带怯的神情,让陈汤有些痴了。
难以自持,那就别端着了。
“是吗,有苍蝇?来来,臣帮云君看看。”
那只贼手立刻伸到了云君娇嫩的脸上,却被云君打开了。
“你不要去西域了吗?”
陈汤“嗯”了一声,不明白云君的意思。去西域是以后的事情,早着呢,又不耽误现在两人寻欢作乐。
随口应付一句。
“等陛下旨意下来,应该还早吧。没事,不耽误。”
云君脸色一变,自己整了整衣裳,向殿门口走去,陈汤急忙跟了上来。
宫令她们都在殿外呢,那也太不方便了吧?
云君没回头,边走边说:“是啊,你去西域,建功立业,说不定还能封侯。对了,那边的西域女子,都是异域风情,听说可带劲了。你去到那边,自然可以夜夜风流啊。”
陈汤连忙辩解:“云君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云君停住脚步,两眼盯着陈汤:“哪种人?本宫怎么不知道你是哪种人?”
听见云君这么冷冷的责问,陈汤的心从火热中掉进了冰窟窿。
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
“小臣当然不是那种寻花问柳之人啊。”
云君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都把本宫当成路边花柳了,是吧!还敢否认!有时间就来折两根柳条玩玩,没时间就让这闲花草自生自灭,管它风霜雨雪如何摧残!”
说到最后,竟然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陈汤看云君真动怒了,虽然不知道云君怎么刚才还情意绵绵,现在又勃然大怒,但自己只能跪下认错:
“太皇太后恕罪,是小臣动作轻浮,惹怒了太皇太后,小臣该死!”
云君根本不理他,径直出了殿门,丢下一句话:
“你那么聪明,哪里会死!”
看着云君发怒而去,陈汤的脑子真成了浆糊了,只好尴尬地跟了上去。
殿外都是宫女,借给陈汤个胆子他也不敢骚扰云君了。
云君对尚宫小娥吩咐道:“送陈校尉出宫,今后非本宫允许,不准他踏入长乐宫半步。”
陈汤怏怏跟着小娥离开了长乐宫。
忽然想起霍山说的,自己就是个会钻营的人,可是,今天怎么钻营失败了呢?而且,还不许再进长乐宫!
更别提长信殿了。
信马由缰向家返回,脑子里转悠着今天的事情。
云君怎么忽然就恼了呢?
梳理一下经过,自己是怎么得罪云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