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通明，烛光映照在琉璃屏风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
作为陛下生辰宴的重头戏，无数妃嫔都提起了心。
沈念烟起身说清规则后，谢临渊也颔首同意。
不久，准备好的宫人捧着一只雕花木匣走上前来。
木匣通体漆黑，只在顶端开了一个小口，恰好容一只手伸入。
木匣通体漆黑，只在顶端开了一个小口，恰好容一只手伸入。
谢临渊神色淡然，伸手从匣中抽出一张，展开一看，淡淡道：“李御女献唱江南调。”
摘得第一筹的李御女闻言连忙起身，来到殿中央，朝着陛下盈盈一拜。
随即轻启朱唇，嗓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
她唱的是一首江南小调，曲调悠扬，词句缠绵。
殿内众人皆屏息凝神，听得入神。
谢临渊神色依旧淡漠，却也在曲终时微微颔首，命人赏了她一对玉如意。
进献的才艺被姝贵妃与沈美人选上是一关，能不能在生辰宴上安安稳稳地表演出来又是一关。
而能否引起陛下的注意，又是最后一关。
大家各显神通，都想博得陛下的注意，但也总有人会落空。
李御女显然便是没有博得陛下注意的，虽未得帝王青睐，但也得了赏赐，不算太亏。
她便也谢恩退下。
谢临渊再次伸手入匣，抽出一张笺纸，他不再费神去看而是递给高盛康。
高盛康弓着腰身双手接过，展开后朗声宣道：“齐采女献胡旋舞！”
齐采女起身，同样行了礼后去侧殿更换舞裙。
不多时，她再次回来，却是赤足踏上殿中央的明金团纹绒毯，排箫声起，伴着鼓声，齐采女踩着明快的节奏旋转如飞。
珠玉锦带，头披纱巾，在旋转之间闪烁晃动，如繁星璀璨，舞姿轻盈灵动，更是吸睛。
殿内众人皆被这新鲜的舞姿吸引，连太后也微微颔首，露出赞许之色。
程明姝亦觉得此舞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不输乐府的西域舞姬。
然而，当她瞧了一眼上首的谢临渊，他依旧神色波澜不平，没有多少兴致。
舞毕，谢临渊淡声：“舞姿甚佳，赏。”
赏赐是一串珍贵的南川珍珠手串，齐采女虽有不甘，但还是老实退下。
歌舞暂歇之际，程明姝静坐于席间，目光淡淡扫过殿内众人。
木匣再次被呈上来，等待着谢临渊的抽取。
她注意到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大部分妃嫔皆是好奇与期待，尤其是那些准备了才艺的，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坐在对面的宋佩英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自顾自地夹菜。
苏玉珂则神色默然，对这一切都不甚在意，程明姝相信若无自己，她丝毫没有争宠之心。
至于沈念烟，她的神色便有趣得多，介乎众人之间，唇角含笑，眼中却透着一丝早有预料的从容。
程明姝心中暗忖，果然如她所料，沈念烟在木匣中做了手脚，操纵了上场的顺序。
那她想要捧的人，究竟会排在第几位呢？
程明姝细细思量，沈念烟应当不会将那人安排在最后一位。
时辰过长，谢临渊未必有耐心看完所有表演，若安排在最后一位，则风险太大。
而第一个上场也不妥，没有其他人的衬托，难以形成对比，凸显优势。
思来想去，她猜测沈念烟应当把怀芷瑶安排在了中间位置。
既能在前人的铺垫下崭露头角，又能在陛下耐心耗尽之前展示才艺。
一个又一个的妃嫔上场又退场，谢临渊第五次将手探入木匣，抽出了一张笺纸。
程明姝抬眸，心中隐隐有了一份答案。
烛影摇曳间，谢临渊第五次将手探入漆黑木匣，骨节分明的指尖夹出一张素笺。
高盛康躬身接过，借着烛火细细一瞧，拔高了尖细的嗓音：“怀采女献《琵琶吟》——”
程明姝心中的答案得到了验证。
而殿内也泛起细碎的骚动，几位坐在末席的御女交头接耳，青玉耳坠在颈边晃出泠泠幽光。
“永宁宫参选之日，何时有过《琵琶吟》？”
“怕不是踩着谁的小腿骨攀了高枝？临时改了曲目？”
“也不是不可能，咱们老老实实展现技艺，却不想有人走了旁门左道。”
薛宁被晋了位分，不同怀芷瑶坐在一块儿，而是坐在了御女席位。
她自然也听见了旁人的议论，怀芷瑶踩着她的小腿骨上位？不可能，她绝不会偏信。
可谁人不知，陛下一向秉持公允，最厌恶的便是走后门、行偏私之事。
怀芷瑶还未表演，便出了差错，极容易出师未捷。
那议论都传到谢太后耳朵里，她瞥了眼皇帝的面色，抢在事态扩大前开口。
谢太后将茶盏往案上一搁，盏底与檀木相击的脆响惊得檐下宫灯都颤了颤。
“姝贵妃、沈美人，哀家可记着，你们呈上来的名录里可没有《琵琶吟》。”
程明姝被点到名，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她欠身作答：“回太后娘娘，是臣妾照顾大皇子有心无力，出了披露，但臣妾也记得沈美人送到景仁宫的名录的确没有《琵琶吟》。”
她说的可是实话，沈念烟送来的名录只有《云间舞》，而《云间舞》因薛宁腿折，不得不撤掉，估计沈念烟擅作主张，把《琵琶吟》替换上去。
那这可怪不得她撇清关系了。
宫里多少双眼睛互相盯着，一丝一毫的妄动都逃不开眼，如今沈念烟被推上风口浪尖，也不奇怪。
随着程明姝的话音落下，殿内霎时死寂，唯有荷香裹着夜风穿帘而入。
沈念烟自知擅作主张不合规矩，但她深信这点小错还不值当太后与陛下施以惩罚，再说了，她舌灿莲花，有十足十的把握脱罪。
沈念烟离席跪拜，泰然说道：“太后明鉴，怀采女与薛御女本就准备了节目，只是出了意外，薛御女无法跳舞，但妾不忍日夜苦练的怀采女也被牵连，无法上演，这才让她准备了《琵琶吟》。”
“妾深知此次安排或许略有仓促，但一切皆是为了给陛下献上一场精彩的生辰盛宴，还望太后与陛下恕罪。”
说罢，她俯身叩首，一副极为后宫妃嫔考虑的模样。
程明姝瞧着，不禁发笑，沈念烟为了分她的宠，不惜做到这般地步，着实令人好笑。
只是不知，当她知晓精心筹谋的棋子，会成为自己的踏脚石，她该是何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