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青城慢悠悠地开口道:“其实这一批钱应该继续投入的。”
他话音停顿片刻,就感受到周围若隐若现的失落和彷徨,“不过,总不能让大家跟着我白白干半年,这批钱我留下鸡苗钱和饲料钱,其他的全部分了。”
这次货款一共一千块左右,两块钱一斤,一只四斤左右,原本两百多只鸡,死了一些,一些还不够成熟,七七八八也就一千块左右。
除去垫的药钱和下一批的成本,剩了五百左右。
“浩子的工资每个月都照发,发五十给你做奖金。”
“鸡生病这段时间秦大哥辛苦了,这两百你先拿着用。这五十是给秦大嫂的,她天天来送饭不容易。”
“钱不多,只是个开始。”
——
林映拉着仲青城跑到山下,蹲在树下数钱,就像偷到油的老鼠,机灵又可爱。
“好多钱啊,一张两张……好多张!”
仲青城靠在树干上,忍不住笑,“小财迷。”
林映还来不及回嘴,一帮小孩乌压压跑过来。
“快去看,看那个沈老头的房子被砸破咯!”
林映和仲青城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小孩的方向去,一路弯弯绕绕,终于看见了那个“沈老头”。
沈保国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嘶吼问道是谁砸破了他的屋顶,小孩儿们只是笑着,没人接话。
他在冯苗苗租的房子住得好好的,结果房东忽然过来要房租,他和沈隽才知道原来这里的房租这么贵。
他们光享受这里宽敞的厕所和厨房,柔软的被褥,却没想到房租是这个价位。
冯苗苗跑了,房租谁给?
“爸,你先回去住,我去市区找顾芬要钱就回来给你把房子租下来。”沈隽用几块钱就把沈保国打发回来了,他不回来也没办法。
在县城里做什么都要花钱,沈隽一个人找关系买票就往市区里去了,他吃顿饭的钱都快没了。
他在秦家坳供销社上班的时候,对那里的情况还算了解,知道哪一处是没人住的,所以他收拾着东西就去了秦家坳。
虽然四处破破烂烂,但好在是夏天,不怕漏风。
他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结果第二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扔了快石头从他的房顶上砸下来,把房租砸了个大洞,石头正好掉在他的胯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吓得冷汗直冒,铁青着脸出来找罪魁祸首,只看见一个乞丐扬长而去的背影。
这时候追也追不上,追上了也不能把一个乞丐怎么样,他不想吃这个哑巴亏,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站在门前破口大骂。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里三层外三层,但他还是一下子就看见了林映和仲青城。
人在极度生气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害怕的情绪,沈保国也是这样。
他指着林映的方向骂:“丧门精,害得我家破人亡,天生的克星!”
话音未落,人群里不知道谁先扔了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脸上,紧接着就是蜂拥而上的拳头。
每一下都砸在他最痛的位置。
仲青城认识,这些都是上次跟着他和苏小舅去要账的弟兄,别说还真是有义气。
他都没来得及动手。
“好了,都散了,咱们适可而止啊。”林映不得不出来当个和事佬,不是她怜悯沈保国,而是警察也快来了,这时候不走一会儿走不掉。
其中一个动手的人警告沈保国,“我们打你就是因为想打你,要是你敢跟警察乱说,我们就让村长把你住的这个地方收回来。”
“到时候你只有睡猪圈了。”
沈保国一声不吭,显然是被威胁到了。
林映最后看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她忽然觉得恶人有恶报这句话不是完全假的。
……
“热死了,不想吃。”林映趴在门边,穿堂风一阵阵地往身上吹来,身上薄薄的衬衫被吹得鼓起来。
仲青城头一低,就看见了别样的风景。
“乖,多少吃点,你午饭就没有好好吃。”他收起相对“龌龊”的心思,耐心地哄着她吃饭。
林映闷闷地摇头,“不想吃,热得我心慌。”
今年夏天格外的热,她在大锅灶旁边站了一天,别说饿,甚至觉得饱得想吐。
仲青城不知道怎么劝,无奈地转身,却又看到另一个不听话的姑娘,“小雅,不许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喂给米粥,它的狗盆都要装不下了。”
“哥,它说它饿了。”仲清雅眼神躲闪地找借口道。
仲青城不知道狗有没有饿,但他知道她们俩没有饿。
他无奈地放下碗筷,仲阿婆刚好吃完饭菜,过来问怎么了,听说是食欲不振后,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模样。
“古法讲究养生,天越热越不能吃冰饮和冰棍,我前两天就看见你们三人去买冰棍,一人一根以后胃当然会抗议。”
林映低头乖乖听训不敢说话,她不敢告诉仲阿婆那天她吃了两根冰棍,而仲青城的被她抢了。
他开始当然不同意,是她贪嘴,软磨硬泡求他,签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才换来这很冰棍。
现在被仲阿婆点名,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面对长辈一样支支吾吾。
仲青城没有戳穿她,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都是夏天是苦夏,我以前一到夏天也是浑身疲软不想吃饭,我阿娘听闻了一个好办法。”
她家一个去沿海做生意的掌柜,从那边带回来了一罐虾酱。
“我本来以为虾酱会是腥味很重,结果吃起来又鲜又香,酱质细腻,很下饭。”
她一到夏天就喜欢吃这个,她阿娘就亲自去选一些品质好的小鱼小虾来做,本来有很多个下人可以代劳,但她阿娘总是亲自给她做。
“我囡囡乖得很,阿娘给你做这个吃了之后就要好好吃饭了哦。”温柔的阿娘总是叫她囡囡,温柔到就算是她已经头发花白,再想起来时还是会触动。
林映看着仲阿婆,下定决心一定要复刻出虾酱,不是因为苦夏不爱吃饭的她需要它,而是只能靠旧物思念旧人的仲阿婆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