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堂没有彩荷院暖和,但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便是天差地别了。
柳锦棠感觉自己脑袋极重,嗓子也发痒干涩,浑身犹如身在烈火中炙烤,可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子寒意叫她又冷又热。
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犹如酷刑,实在难受。
可她却咬牙坚持着,就算今日晕倒在这大堂也不能回她的院子去。
她完全可以选择无视云姑姑的话,继续跟着前去宗祠祭祖。
这样便不用担心沈老爷抓着她的错处责怪于她。
但她选择相信了云姑姑的话,来到这大堂受冻,不仅仅是为了等沈淮旭回来。
柳锦棠的眼底掠过讥笑。
她本只想在宗祠祭祖时演一出晕倒的戏码,借着沈老爷的同情,好生歇息歇息。
可她娘却逼的她不得不改了主意。
只要同情哪里够啊,她要她娘彻底绝了送她去庄子上的心思。
迷糊之间,柳锦棠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微微抬首,看见了两道人影自外而入。
一道高的,一道矮的。
还有淡淡的松香味道夹杂着冷风飘入大堂。
柳锦棠的混沌迷糊思绪在闻见这松香味时顿时清醒了不少。
心里激动,面上却是越发虚弱憔悴了。
“大哥哥,咳咳咳。”柳锦棠起身想要迎接于对方。
哪知才起身腿一软就往下跪。
而也正如柳锦棠所料,来人稳稳的接住了她。
沈淮旭一路策马回府,周身都裹了寒意。
柳锦棠一入他怀中就被他身上的冷意冻得直发抖,本就不暖和的身子更冷了。
“冷......”
少女一声脆弱的冷字叫沈淮旭黑眸中的冰霜之气比之其周身的寒气更为浓重。
他搂着怀中几乎没有重量的少女,轻如薄纸,羸弱纤瘦,面颊红如霞,可唇色却是发紫。
伸手触及少女额头,滚烫温度叫他眉眼裹上戾气,直接把人揽腰抱起,大步出了屋子。
“好冷......”
是真的冷,柳锦棠这会子已经不在乎做戏了,她只想暖和一些,只想睡觉。
她白净小手死死抓着沈淮旭的衣裳,蜷缩在他手臂之间,不知不觉间晕了过去。
沈淮旭在少女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探了下她的脉搏确认她只是因为发热引起的晕厥这才放心。
他扯下身上斗篷,盖在少女身上,几个阔步就到了彩荷院。
沈淮旭把人放在榻上,抽身离开。
却觉胸前衣物发紧,垂首才发现少女不知何时抓着他的衣物,紧紧地,就算晕厥也没放开。
“主子,属下已经派人去叫方巡了。”北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内。
甚至连春文与千霜都有些惊讶,她二人根本没看见北云进来。
沈淮旭尝试掰开少女的手却又怕劲大了弄疼她,俊眉一敛看向身后两个小丫鬟:“过来帮忙。”
春文与千霜听见命令后赶紧跑上前,看见自家小姐攥着沈淮旭的衣物都是头皮一紧,忙不迭的上手帮忙。
只是她二人距离本就近,还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中间的空隙本就小。
苦了春文与千霜二人,不敢离沈淮旭太近又怕压着榻上少女。
屏气凝神到额头冒了薄汗终是把少女的手指掰开了。
“爹爹......”
手指松开的瞬间,榻上少女便皱起了眉头,呓语着喊着爹爹,语调带着脆弱与哭腔,直接叫千霜心疼的红了眼。
她握住榻上少女的手,柔声安慰:“小姐,奴婢在这里,没事的。”
沈淮旭站于榻边,神情阴鸷的可怕。
看着少女皱着的眉头,他喉间弥漫起苦涩,手指动了动,却终归没有探出手去。
“萧夏。”他厉声唤道。
少年清脆声音响起:“属下在。”
沈淮旭转身,寒眸如利剑嘶吼咆哮着落在其身上。
萧夏受不得这汹涌的杀气,身子一晃间,就已大汗淋漓单膝跪地:“主子饶命。”
“我让你护人,你就是这样护的?”
此事他确实失责,萧夏不敢辩驳:“属下,属下失责,还望主子,饶命!”
“滚去慎刑司。”沈淮旭冷呵间,萧夏整个人直接被煞气震得闷哼一声,待杀气褪去,他嘴角流出一抹殷红血色。
萧夏抱拳:“谢主子不杀之恩。”
“大,大公子。”
千霜突然开口。
春文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拉千霜的袖子使劲给她使眼色:“眼下大公子正在气头上,千霜姐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千霜不知晓,可春文知晓,她家大公子最是喜怒无常,发起火来恐伤及无辜啊。
沈淮旭转头,冷漠的没有半点感情的黑眸只是看向千霜,便叫千霜的腿开始哆嗦。
但想到自家小姐这一月间的委屈,她硬是咬牙忍了惧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有事想告知大公子,还求大公子为我家小姐做主。”
春文立马反应过来千霜要干什么,二话没说就随千霜一同跪下:“奴婢也求大公子为我家小姐做主。”
沈淮旭冷冷盯着她二人,那眼神中藏着嗜血的狠意,犹如猛兽捕食前的凝视。
“说。”
千霜与春文二人对看一眼,你一言我一嘴的把这一个月间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后面,她们被眼前男人周身煞气骇的连头都不敢抬。
在私下告主子的状,那是被打死的罪过,千霜二人说不怕是假的。
若她们赌错了,那不止她们就连柳锦棠都得陪着她们受罚。
二人说完后皆是有些后怕,懊恼自个的莽撞行为。
“所以,这一个月都是她一人在粥棚施粥?”
好在沈淮旭并没有追究过错之意。
千霜与春文齐齐松了口气。
沈淮旭阴鸷眸子在看向榻上少女时软了几分。
要设粥棚之人是沈元思。
要行善事积善德的是沈家老夫人。
皇上若是行赏,赏的是沈家,百姓赞扬的也是沈家。
可干活者却是榻上这瘦弱少女,也挺可笑。
这小戏精如此聪慧机灵,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层,却依旧坚持施粥不假手于她人,是因为她与沈家所有人皆不同。
她是真的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
名声,名望她皆不图,只图那些百姓能吃饱饭。
可惜,她尽心尽力,在有些人眼中却是理所应当。
人善被人欺,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