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匆匆离去,在拴马那处将厉若恬交予慕君还,而后放在马背之上,两人随即纵马西去。
一路之上两人鲜有言语,奔出十余里地时,慕君还叹口气启口说道:“多谢大哥三番两次救我性命,小妹此生……恐怕是难以回报。”
天九面沉似水,略微勒勒马僵说道:“此话讲出你莫要气恼,我但凡行事从未想过要替人着想或是为谁解难,俱是任性为之。
你也知晓,似我这般如风中落叶一般四处飘零,保不齐某日便魂飞湮灭,因此心中不愿之事我绝不轻易为之,你更不必谢我。”
“无论如何,大哥总是与我有恩,日后……”慕君还实是想不出如何报答,话到一半已是满面通红。
天九余光看到笑了笑道:“我之前已与人私定了终身,你若要是委身于我也不是不可,只是要排在她之后。”
慕君还听了恼羞成怒,撇嘴恨恨的说道:“哪个说要以身相许?你那么爱惜银子,待我日后发了大财多给你银子便是了!
我看……你这春秋大梦倒是做得精妙!大的不放,还要惦记着小的……”
天九哈哈笑起来,许久才道:“你是小的?不过看遍周身,你的确算是小的了!”
“你……你莫要欺我……欺我对你心怀恩情,我慕君还也是要脸面的女子。”
厉若恬穴道被制,耳朵却灵光得很。暗道这两人当真奇怪,当着我的面做这些恶糟人的样子作甚?明明都已成了姘头,却还装作情窦初开,我当真要是吐出来。若不是穴道被制,高低也要跳起来扇他们几个大巴掌!
“御剑山庄家的大小姐,我劝你休要在那处暗地里发狠,若是再被我看出有何不服的苗头,随手便扒了你的衣衫挂在树上招摇,好令江湖之人好生看看御剑山庄家的好风光!”
天九一瞥之下,便看出厉若恬眼神之中的怨念,且眼眉之间仍存着孤傲之色令他心中不快,忍不住出言警示。
厉若恬听了心神大震,暗道此人莫不是半仙之体?我方才也只是心上眉头便已洞悉所以……惹不得,惹不得!
早朝之后的深宫东南之角,零星的雀儿在红色屋檐之上两三成对,此刻应是黄袍的老者出门抛些点心在地任它们享用,今日却总也不见人影。
只听得房内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吾王万岁!圣上吩咐老臣自西洲国打探,昨夜已然来了消息。”
那人跪拜在地,身上紫色官袍之上绣着腾跃欲飞的四爪飞龙,而上座则端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苍髯老儿。此刻正双眼紧闭,瘦削的面庞之上颧骨高耸,双唇却已然陷在深谷之中。
“张爱卿起身再讲不迟。”
大臣闻言缓缓起身:“谢主隆恩。十年之前……西洲国的确曾依圣上恩典,送了当家九公主前来和亲。不过却被人私底下拦截,并未曾得以觐见圣上。”
皇帝面容耸动,奋力拍了拍龙椅喝道:“谁人敢如此大胆!竟敢私自阻挠和亲之事!简直欺君罔上!”
大臣复又慌忙跪倒:“恕罪臣不敢讲!”
皇帝豁然起身,颤声道:“难不成……难不成当真是永疆?”
大臣冷汗直冒,顺着鬓角滴滴答答落到白玉石地上,好似将如脂白玉蚀得千疮百孔。要知道皇家出了如此丑事,又何能要外人知晓?
何况永疆贵为太子,虽是掳走了西洲国的公主,但西洲国内顷刻间改朝换代,并未与本国再生战事。若是皇帝不再计较,知晓此事之人恐是要被灭了九族!
皇帝闭目沉思了良久,原本便老朽的皱脸又好似萎缩了一圈,这才喃喃道:“永疆当时之举,无非是要我朝与西洲国战事不断,借此削弱两国,而后借战乱之机取而代之!”
大臣慌忙劝道:“罪臣闻听那九公主生得倾国倾城,以老臣愚见,太子殿下定然是看中了九公主的美貌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应是无反叛之心。”
“你可知此事我是如何知晓的?”皇帝摇摇头,头顶的龙冠已然松松垮垮,好似随刻便要掉落一般。
“罪臣不知……”那人轻轻抬头,偷瞧了一眼皇帝的神情,随即深深伏面。
“乃是永丰于五月之前无意间告诉朕的!”
大臣暗道,永丰乃是皇帝膝下第八子,与太子永疆乃是一奶同胞。不过此事如此重大,焉能是无意间讲出?那定然别有心意,圣上如此说法,却不知是不愿如此想,还是刻意隐瞒八千岁的计谋。
皇帝眼色凄冷,仰面恨恨道:“好哇,好得很!好一个人兄弟情深,背后扎心!”
大臣听了浑身打颤,哆哆嗦嗦道:“太子与八千岁乃是一奶同胞,绝不会是有意为之,还望圣上……三思。”
“哈哈哈!好一个一奶同胞!若不是如此,我又为何差你前去打探?我原本以为再过年余,身子已然不听使唤,这便将皇位传与永疆。
偏偏便在此时!永疆大逆不道之举便由亲弟泄露于朕!叫朕如何为之?如何为之!废太子?重立新储?如此一来,必将动乱四起,那西洲国定然要趁机袭扰!
若不是不废,老八定然要将此事宣扬出去而逼迫朕废黜永疆,到那时也必将是朝野祸乱、纷争四起而难以收拾!张庭芳,你告诉朕,该如何?该如何!”
张庭芳已然抖若筛糠,双目之中满是惊恐之色,趴在那处默不作声,只听得牙关咯咯作响。
皇帝面色肃然,自语一般的道:“你自然是不敢讲,也不能讲!无论有何种点子俱都是大逆不道,你怕!怕得很!你怕朕自己家的丑事已被你知晓,累你满门抄斩!对不对!”
张庭芳暗道无论如何也是个死,只好仰面道:“老臣愿为圣上粉身碎骨,哪怕是九族诛灭也在所不辞!”
皇帝阴森森脸上挤出几分温和之意:“庭芳,这可是真心之语?”
“苍天在上,天子之下,罪臣句句实言,决不会有一丝丝欺君之心!”
皇帝手指莫名颤动,沉了半晌终是说道:“朕有一策,讲来你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