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昭见他眼中透出莫名光彩,心中竟忽然有了一丝慌乱。当年逼宫之时尚无此刻心境,暗道眼前之人城府深不可测,手下更是暗隐凶险,居然庆幸方才未对他下诛杀之令。
“阁下来西洲避祸也好,行商也好,只要不是对君王不利,我镇东国军自当卸甲相迎。我命副将开张通关文书与你,可令你在西洲边塞关卡来去自如。待我剿灭红巾叛军之后,你可去大宛城将军府上寻我,可好?”
天九暗道今日你尚且无意擒我,何况以后。只不过你心思颇重,这是动了拉拢之念罢了。
想罢微微一笑道:“金将军太过客气,小的诚惶诚恐,日后定当登门拜访!我看将军军务在身,也不便再行打扰,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天九得了盖着虎头军印的通关文书,率众女子继续西行。
副将大惑不解,却又不敢开口相询。却听金昭在马上笑了笑:“莫方悟,你心中定然疑惑,此人对余尔哈如此不敬,我为何还要以礼待之。”
“末将不敢!”莫方悟跟随金昭多年,知他杀伐果决从不吃屈,今日一反常态定然有极为蹊跷之缘由,又怎敢发问?
金昭叹口气道:“我原本以为中原武林俱是浪得虚名罢了,净耍些眼花缭乱的花把式。不过今日一见此人才知,那国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莫方悟这才敢接话道:“试问咱们西洲国之内谁能接住将军一射之力?此人不仅接了,且面不改色,末将也是大为惊骇。”
“因此,我若是下令将他拿下,恐怕他一瞬之间便欺到我的头上。我若是胜了倒还好些,若是败在他的手下,即便是将他剁成肉泥,我这一世英名也毁于一旦了。”
莫方悟连忙摆手:“那厮怎是将军的敌手?定然不能,定然不能!”
金昭拍了拍莫方悟的右肩,摇头说道:“我知你忠心耿耿,不过此人与众不同,并非只是武力过人。他身上的阴煞之气与果决之念远超常人,他竟令我记起……记起二十年前镇东国军主将,尤其那双冷目,简直一模一样!”
“东……古氏九族被灭,且此人乃是中原人士,定然不是古家之人。”
“若不是古氏九族被杀得干干净净,我当真以为这是他的后人!”
“大将军!”莫方悟恍然大惊,指着金昭帽盔之上颤声道:“你的花翎……”
金昭取下帽盔定睛一瞧,不由冷汗直冒,原是五色花翎竟少了一根赤红之翎。
这根赤红之翎正在天九手中,把了玩一会随手别在胸口。
厉若恬见了好奇道:“这根鸟毛哪里来的?”
“自金昭头上拔来的。”
“奇怪,他头上怎会长出鸟毛?”
慕君还咯咯一笑,道:“傻妹妹,那是金将军帽盔上的花翎,他不知何时偷偷拔了下来。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你为何如此胆大妄为,居然独斗大军,不要命了?”
天九扭扭脖子,慵懒道:“今早我为自己算了一卦,乃是大吉之兆,我还怕甚。”
慕君还与厉若恬听了瞠目结舌,厉若恬长出一口气道:“听你一言当真后怕!若是那金昭一声令下,咱们早便成了刺猬。”
天九冷冷道:“只要他一声令下,先死的定然不是我。不然的话,他岂能轻易放过你等?”
慕君还点点头:“我懂了,你拔他的花翎便是要告诉他,要想杀他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咱们便不怕他反复无常,再来寻事。”
天九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厉若恬见了也不敢再讲话。
一路之上只闻车轮滚滚、马蹄阵阵。入夜则安营扎寨,日出则上路而行。一夜一日并无匪盗袭扰,日暮之时已到了西洲国镇东关。
守兵待要上车查验,天九亮出通关文书,守兵见了连忙点头,恭恭敬敬放车马进城。
镇东关内便是大宛城,金昭驻守此地已近十年之久。因无战事,此城日渐繁华。虽近寒冬,却仍是一派热闹景象,即便是暮色沉沉,还有不少百姓在街上流连。
车马入城行了三里,擦肩而过的人流并不为意。天九要慕君还与厉若恬去沿街商铺之中买了数十件男子衣衫,令车内女子悉数换了。又在一小街之中寻得一家客栈,那些女子才身着相同男装鱼贯而出。
店家伙计站在那处不知所措,皱眉看了半晌才怯生生的问道:“各位大爷,本店小本买卖……”
天九捏断一角银子放在手中:“今夜此店我包下了,每桌十荤十素,再来四坛葡萄酒,一坛烧刀子,剩下的我们几十人打尖住店。明日你再帮忙寻一处闲宅。”又捏断三两银子塞给伙计。
那伙计掂量掂量,两角银子加起来足有十五两,满脸堆笑跑向后厨去了。
片刻过后店内热气升腾、香气四溢,车内女子分了三桌坐下。
天九本想一人独占一桌,慕君还却拉着厉若恬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倒上葡萄酒对饮起来。
两碗烧酒下肚,之前烦累消了一大半,刚要夹块羊肉,只听店外马蹄哒哒,好似下来四五人。
“姓马的,你快些滚出来!”
厉若恬听了喜出望外,笑道:“三哥寻我来了!”连忙奔出相迎。
天九也不去理她,仰脖又喝了第三碗烧酒。
不一刻,厉若恬拉着厉斩荒,后面跟着韩闻广、天病公子、于越泷等人进了店内。
厉斩荒上前一拱手,道:“马兄,小妹之事还恕小弟鲁莽冤枉了你。咱们可谓不打不相识,我厉斩荒在此赔个不是。”
天九淡淡说道:“现今你家妹子已完璧归赵,便就此别过吧。”而后夹了鱼眼放到慕君还碗碟之中。
厉若恬见了眼眉一竖,恨恨道:“你……三哥好心与你认错,你总该……总该请他坐下饮酒!”
“酒菜粗鄙,着实不周。我看改日三公子选个雅舍,弄些山珍海味再来向我赔罪,咱们再一同饮酒。”天九说罢第四碗酒已经倒进肚中。
韩闻广打个哈哈:“马兄当真是海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之酒便由我韩某人做东好了,咱们好生亲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