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九不语兀自前行,一路之上红血斑斑,方才两虎之斗甚是惨烈。
又走了百步,一只三尺长的小虎横尸在地,一颗血淋淋虎头已然被咬得稀碎,也怪不得那只母老虎发起疯来。
慕君还上前蹲下摸摸虎头,惋惜道:“只可惜你娘亲拼死也未能护你,不过你莫要怕,等咱们寻宝之事达成,便将你和娘亲葬在一处,永不……永不分离。”
天九看过的血太多,看过的死也太多,心中虽无波澜,但蔡蕴娴死之惨烈犹在目前,对慕君还之语有了些许触动,不由宽慰道:“生离死别人之常情,也只是早晚之分。生人应为死人而活,你也莫要因此而郁结于心。正如你所言,百年之后所亲之人又在地下相聚,永不分离。”
慕君还听了抹干泪水,起身勉强一笑:“话是如此,心中对她的念想反倒如连绵之雨,便是在梦中亦润湿心底,她的好天下无双,也只好来生再报了。”
罗语纤见听到两人谈话,隐约知晓慕君还母亡之事,温声道:“逝者已矣,凡事还是要看开些。”
慕君还苦笑,道:“伯母言之有理,山神庙便在眼前,咱们莫要因我再行耽搁了。”
天九点点头,大步走在人前。那破败屋宇的确是座山神庙。庙前一座石制香炉足有七尺高,四足雕成虎头模样,远远看起来好似双耳酒壶一般,炉顶站着一只孩子大小的金乌石像,羽毛根根可见,好似散着条条光线。
炉内并无香灰,却满是冰渣残雪,天九看了看道:“香炉之内并无熏黑之色,如此看来,这山神庙建成之后并未兴盛过,时间不长便被遗弃了。”
四人过了香炉,后面铺着青砖通向庙内,再看庙门之上挂着牌匾,如今只剩灰黑之字,写着“二狼山神君庙”的字样,再看两扇朱漆大门已然掉落在地,碎成了七八块。
跨过门槛,刺鼻的腥臊之气直冲鼻尖,庙内地上满是草屑黄沙,其间散落着数不清的白骨。仔细一瞧,竟还有十几个圆不留丢的人头枯骨,一阵北风吹进庙里,离门近些的人头滚来滚去,一个较小的竟自滚到天九脚边,发出咔叽之声。
天九低头看了看,俯身捡起来拿在手中观摩,皱眉道:“你如此模样还要玩闹……看你头之大小,也便是八九岁的样子,也不知为何闯入此地,被恶虎做了点心。”说罢轻轻一抛,孩童头骨稳稳落在山神象前的破烂蒲墩上。
四人小心翼翼跨过白骨,绕过神像,见到其后乃是一堵砖墙。据洛九霄所讲,山神庙神像之后,砖墙之上藏着一扇暗门,通向二狼山腹内洞穴,那财宝便在其中。
洛八郎也顾不得许多,不由分说侧身进了窄道,在墙壁之上胡乱按动,忽地在半人高之处停下,喜道:“此处墙壁回音沉闷,后面定然是空的!只是不知如何打开。”说罢又在墙壁之上来回摸索,只是墙壁之上青砖极为结实,并无缝隙或松动之处,一时间寻不到机关所在。
罗语纤等得不耐,急骂道:“你那死鬼爹爹信中也未讲明如何开启暗门,简直马虎之极!你起开!便是有机关,这二十年过去了,多半也无用了!”
洛八郎知趣的跳到神像后背那处,罗语纤侧身进去,举起拐杖,嘿的一声轻叫,龙头咚的一声敲在青砖之上。
尘烟过后,四人只见那墙砖也只碎了两块,且并未打通墙壁,罗语纤不由呆了呆道:“这砖墙好生厉害,老娘龙头一击何止千斤?”说罢又要举杖再行砸下。
天九连忙举手道:“且慢!”转身走到神像之前。
神像立有三尊,中间一尊金甲山神,只是金漆剥落,半黄半黑,一双巨目好似琉璃做的,此刻看起来闪闪放光。两旁分别是一个手持书本大笔的判官,和一个绿衣红脸的小鬼。
三个神像并无可疑之处,天九看了看指着小鬼手中的铁链道:“你看那小鬼中的铁链有何不同?”
慕君还仔细看了看,只觉它手中的链子除了微微摆动并无不同之处,不由茫然道:“我看不出……”
天九笑道:“方才并无大风进庙,那铁链沉重,如何能动的?”见慕君还仍是不解,随即道:“定然是方才罗前辈持杖敲击之时牵动了铁链,这才令它轻轻摆动。”
说罢纵身飞到神像台上,扯住那根铁链奋力一拉,只听墙壁之上传来咔咔咔的晦涩声响,罗语纤身前一整块墙壁缓缓往后退去,露出半人高的孔洞。
罗语纤见状脚步轻退,洛八郎则欢叫一声:“成了!成了!马兄当真是神机妙算,八郎服了!服了!”
罗语纤转头白了他一眼,问天九道:“看来此处便是藏宝入口,咱们谁先进?”
天九拍拍手上铁锈跳下神像:“谁也不得轻易进去。”自怀中取了火折燃起火光,凑到洞口慢慢放了进去。
只见火光晃动,并无熄灭迹象,这才又道:“这洞中风流畅通,咱们进去应是无碍……我看罗前辈你先进,君还再进,而后便是我,最后则是八郎,如何?”
罗语纤眼珠一转,心中又仔细盘算了一番,这才点头道:“好得很!咱们便依次进去,谁也莫要擅自前行!”
四人定下次序,便一一进了孔洞。借着火光这才看清,原来这青砖之后乃是一整张寸许厚的铁板,铁板之上左、右、下各有一条锁链,锁链各自连有滚轮,末端则挂着数百斤的石块。
铁板下部的铁链铺在极深的石沟之中,此刻正卡在一处扣槽上。天九上前轻轻一挑,锁链随即滑出,那铁板砖墙发出隆隆之声,在两块巨石带动之下复又缓缓退回,将墙壁紧紧封死。
洛八郎见了拍手叫好:“这机关妙得很,不愧是爹爹所造!”
慕君还正待走动,忽地瞥见脚底散落着不少碎布,再定睛一瞧,碎布之中竟躺着五六具骸骨,不由得大惊失色,向天九处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