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方才喜悦之情荡然无存,不由得怔了片刻才道:“太兴州尚有多少兵士?”
太子早朝之前便将太兴州附近兵马摸清,脱口答道:“不足一千。”
皇帝听了眼眉紧锁,又道:“周边州县可有援兵可用?”
太子知他要差兵围剿,只是京城禁军不敢调拨,唯恐他军来袭,也只好由地方之军前去。
不过为防周边几个州县反攻京城,其下之军严控,不得超于千人。如此一来,若是几州合击剿灭叛军,却又怕指挥部不利,不可一举歼之,因此道:“父皇,我之旗下尚有两千近卫,再加上太兴州之兵,定然在半月之内将那些个叛军剿灭!”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复又思了片刻道:“你贵为太子,今日情势若由你领军出兵,朕怕那些个有心之人借机对你不利。你在前线打仗不可分心,若是中了京城中人暗使的诡计,莫说是大胜而归,便是性命也难以保全。”
太子闻听父皇不愿要他出征,不由得心下黯然,口中却也不敢反驳,只好道:“吾皇圣明。”
皇帝龙袍在金河冰雪之风里飘飘而动,皇帝焦黄的面容愈加枯槁,终是说道:“倒不如要永定率南路大军前去讨伐,将那李破天活捉归来由朕亲自审讯。”
永定乃是二皇子,为南路大军指挥使,手握十万大军,已然在南疆守了七年之久。
此刻要他去太兴山讨伐叛军,距京城不足百里。两人素来不睦,立太子之时若不是亲母之力,以永定的文略武功怕是要先为人上。
此时虽看似天下太平,不过因皇帝年老体衰,加之八皇子猝死,帝位之争已如雨停之日悄然显出,若是永定有些心思,再有人从中怂恿,太子只怕他横下心来进京篡位,脸上略有担忧之色,急道:“父皇,以永定带兵谋略,区区三千叛军由他兴师动众率兵北上,岂不是大材小用?孩儿以为……我太子营中许啸森乃是一员猛将,可代我出征。”
“许啸森?”皇帝喃喃自语,又道:“我倒是见过此人,且见他使一对重锏在席间献艺,双臂勇猛有力,的确是员猛将……”
太子心下一喜,连忙道:“父皇!由他代我前去,对外则称由孩儿亲自领兵,得胜之后孩儿在朝中威望定然可再上一层楼,于我赵氏皇族亦是好事。”
皇帝轻轻点头,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不过你太子营才两千兵马,亦不能全数带去。待会你带着朕之手谕,去枢密院自镇北铁军蔡茂那处领上五千精兵,再去由许啸森率军前去讨逆。
待得胜回朝,朕自然要给他加官进爵,对你下旨褒奖,也省得你担忧永定拥兵自重,距京城过近与你不利。”
太子听父皇点明他之担忧,不由得面上一红,俯身跪倒:“谢吾皇体谅孩儿!吾皇万岁!”
距金昭钦命镇北王已然七日,大将军府上近百个下人已一一遣散,只余下亲近的十几人。
天九早早被金昭召见,见将军府上各个屋门大开,其中桌椅橱架等物已然被下人带走不少。余下不少值钱且较重之物也寻了当铺之人前来验物典当。
金昭直挺挺站在中院当中,面上原本黑须好似变得灰白,天九见了不由道:“将军何必忧心?极北寒地亦能久居。”
金昭笑了笑:“此行千里,便好似奔赴刑场……莫要忘了,此之前本王还要觐见圣上,他此时虽不愿杀我,谁知他身边之人又有何谗言,因此皇宫之行恐怕亦有变数。”
天九听了淡淡道:“既如此,你可带我一同进宫,我保你平安无事。”
金昭差人自大堂之中取来两张椅子,与天九分别落座,颓然坐下之后说道:“我正有此意,也唯有你可令我安然无恙。”
天九早便猜透金昭所想,要他做了副将无非为了保他周全,随即道:“此事好说,我只求在极北寒地见到骨烈机,其余的全凭王爷吩咐。”
金昭微微放下心来,却不知为何眼望天际良久才徐徐道:“我已然寻得安远公主的下落……”
天九心知安远公主乃是他心上之人,十余年来不知死活,如今寻得了又如何?定然已是他人之妻,徒添烦恼罢了。
“她活着便好,至于其他,本王听过之后竟俱都不在意了……”金昭喃喃说道,又眼望天九道:“她原是被中原朝太子收纳为妾,困在太子府中多年。此事极为隐秘,其中自愿与否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与太子相处十年,便是磐石也化成柔水了。”
天九自然知晓思念女子的滋味,不由宽慰道:“王爷惦记安远公主可谓人之常情,她一人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可由太子看护,好生活着也不是什么坏事。见面倒不如相思,将她的好留存于心也便罢了。”
金昭听了苦笑数声:“想不到你一副傲冷面皮,竟也有单相思之人……以你的武功,便是那女子在天边亦能将其寻来吗,你怎地不去?”
天九轻笑了一声,道:“无踪无影,便是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再者便是寻着了又能如何?若是死了可去坟上添杯黄土哭上两声。但若是活着,却尽心尽力的伺候旁的男子,岂不是徒添烦恼?”
金昭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看你讲的便是本王了!不错,本王在西洲何种女子得不到?不过安远却只她一个!我二人自小相识,什么青梅竹马!实则我俩在十一二岁之时便已暗暗私定了终身。
只怪本王愚笨,也怪安远举世无双,这一世,我之情愫俱被她攫取尽了。便如你所讲,如今知她尚在人世也不便再去寻她。
你虽是我之副将,但我金昭已将你当做兄弟!因此,我求你……求你再回中原之时,可替我去太子府上寻她,将我金昭心意代为传达,今世不成,只待来生……”
天九见金昭只言片语间便已动了真情,只当自己也寻到了青麻,不敢相见又有何人代为传达十年思念?念及此处不由道:“此事交由我去办,莫说是见到安远公主,便是要我将太子杀了也照办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