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只是单纯的因为不喜欢他,不想让他当太子而已。”
祁颂笑了笑,好像没察觉到周围惊骇的目光,补了一句,“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十分厌恶。”
祁风亭拧着眉,满脸不赞同地看着祁颂,“皇兄,你失言了。”
祁颂撇头,全当没听到她的声音。
此话一出,酒席众人都看出了两兄弟之间的汹涌暗潮。
此前猜测两人关系不睦,但终究只是空穴来风,没有实质证据。
这下好了,正主直接把证据摆出来了。
众人眼中看好戏的欲望更浓,不约而同地落在祁瑨的身上。
阮袂忍不住蹙眉,有些疑惑地喃喃:“他在做什么?”
姜祸水暗骂了句,“小兔崽子!”
她就该趁着夏烈那个老匹夫没开口前,就给这小兔崽子喂哑药,让他开不了口说这些混账话才好。
回想起祁瑨与她说过的关于在北沧的经历,从他的言语和眼神中,她能感觉到祁瑨心中是在乎这个亲弟弟的。
可是这小兔崽子倒好,一门心思想着羞辱他哥。
姜祸水几乎是下意识将目光落在祁瑨的身上,后者垂下眸,嘴角的弧度敛了下去。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姜祸水差点按捺不住自己,猛地站起来。
而有个人比她更快,也更不犹豫。
和熹挣开了母亲的钳制,噌地一下站起来,跑到祁颂的面前,伸手指着他,娇声呵斥道:“你凭什么说我瑨哥哥!你抢了他的太子之位,态度还这么嚣张,真是没有教养!”
众人没有看到,在和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祁瑨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冷意。
被人指着鼻子,祁颂也不恼怒,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抬眼,“堂堂公主,用手指着客人的鼻子,是谁更没教养啊?”
这就是在指桑骂槐了。
南丰帝沉声呵斥:“和熹,不得无礼。”
“你就是和熹?那个痴心爱慕祁瑨的跟屁虫?”祁颂恍然大悟,忽然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你看上他哪里啊?那张脸吗?”
这个人年纪不大,心思却诡谲莫测,说变脸就变脸,和熹被他快速的转变惊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她不说话,祁颂就当做她是默认了。
“哈,”祁颂又笑了一声,眼中满是恶劣讥诮的笑容,“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只能靠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博取女人的好感。”
他没有点名道姓,一字一句却比刀子更能诛心。
姜祸水袖下的手捏紧。
从来没有这一刻如此真切的感觉到某个人的嘴脸是这么欠打。
显然南丰帝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这是他所乐见其成的,因此并没有出声制止的打算。
祁颂可是客人,轮不到他制止,对吧?
首位上的人没出声,其余人自然更加不会傻到当出头鸟。
拓跋盛和拓跋楚两兄妹兴致盎然地看着这出兄弟争锋相对的戏码。
“咳。”
一片沉寂的大殿,响起了一声突兀的轻咳。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上官作止的身上。
见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上官作止笑眯眯地甩开了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慢悠悠道:“那个,其实我就是觉得,长得好看也是一个人的本事,如果可以,本皇子也很愿意长成祁公子那样呢。”
他手肘捅了捅身侧的上官莫止,笑着使了个眼色,“哥,你说是不是?”
上官莫止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爱多管闲事的弟弟,木然地点了点头。
“呵,”姜祸水一腔怒火在上官作止一席话中化作笑意,忍俊不禁,弯着眼瞧着他,“这位殿下可真是个洒脱通透之人。”
她的本意只是借机讽刺一下那些总借着祁瑨容貌酸里酸气的人,谁料上官作止居然在她三言两语的夸奖中倏然红了脸,不自在地噤了声,目光飘忽地看向别处。
祁瑨仿佛不经意间抬眸看了他一眼。
拓跋楚忽然无声勾唇,转脸看向拓跋盛,笑道:“他好有趣,我喜欢!”
这句话从拓跋楚口中说出来时,拓跋盛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过这个可不是西蛮那些普普通通的男子,能被她挥挥手扛回府上。
拓跋盛看了眼神色冰冷的上官莫止,心中一凛,低声道:“你可别乱来。”
那位可不是个善茬。
“放心吧阿兄,我有分寸的!”
拓跋楚笑了笑,望着上官作止的眼神中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上官作止余光看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如同跗骨之俎一般难以摆脱,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那位西蛮公主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神。
他心下打了个寒噤,面上不动声色地回以礼貌一笑。
得到回应的拓跋楚错把这样的目光当做对她爱意的接受,十分惊喜地对拓跋盛说:“他也喜欢我!”
拓跋盛迟疑地看了早已收回目光的上官作止一眼。
是……吗?
——
殿内的沉默被上官作止半是玩笑的话打破,又恢复了热闹。
南丰帝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和算计。
正要收回目光时,那一直低头饮茶的风亭公主突然抬头,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分明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却仿佛一眼洞悉了他内心盘算的一切,以平和慈悲的姿态注视着,宛如在看逆舟行者做徒劳之功。
南丰帝心中一跳,再去看时,却发现她已经偏头去和祁颂说话了。
变故,就在刹那之间出现。
从进入清华殿起,姜祸水就隐约有些心神不定,心绪不稳,总感觉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因此对于殿内之人交谈举止更加留心一些。
当她看到一个背影略显僵硬的侍女走到祁瑨那边,弯腰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时,眼前感受到烛光照在匕首上反射的银光时,动作便比脑子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应。
手中的杯盏正中那侍女的后脑勺。
哐当,清脆的陶瓷落地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