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祸水一步并作两步赶到正堂时,见到的是祁瑨与她的家人其乐融融地一同用膳的画面。
她猛地刹住车,怀疑自己看错了。
然而当她目光一转,落在旁边堆在一起的一个个红色大箱子时,则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一眼看过去,姜祸水保守估计,至少有五六十箱。
祁瑨哪来的这么多钱?
姜祸水十分怀疑这些箱子里头装的都是石头。
上辈子夏濯向她提亲这件事她至今还是有些印象的,至少聘礼,她记得当时是下了三十二箱。
对于一个并不受宠、且没有手握重权的母族,自身在朝堂上没有担任要职的皇子而言,三十二箱是夏濯能拿出的最多的聘礼了。
她听说从前南丰帝迎娶皇后也不过六十六箱聘礼。
扪心自问,姜祸水对于聘礼的多少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爹可是南瑟首富,最不缺的就是钱。
就算祁颂封祁瑨一个亲王之位,如今在南瑟也不过是一个空头名号罢了。
他是质子,在南瑟受制多年,能维持自身体面已是不易,姜祸水并不指望他会拿出多少聘礼。
姜祸水也不是故意想怀疑祁瑨,可是让她相信这些箱子里都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着实有些困难。
而且现在这个局面是怎么回事?
祁瑨已经凭自己一个人把她一家人都拿下了?
才过了多久?
她亲爱的家人们敢不敢坚持的久一点?
姜祸水僵在原地,思忖着现在溜回房中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在她内心纠结腹诽的时候,姜来眼尖发现了她,张嘴就喊了出来,“阿姊!你来啦!”
“……”姜祸水很想扔点什么把他的嘴堵住。
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开溜显然不现实。
李氏回头,笑着招手,“阿晚快来,正要让人去叫你呢。”
姜祸水心想,我看你们挺开心的,不像是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的样子。
姜来本来是坐在祁瑨身边的,见她走过来,便自觉地跑到李氏身边坐好,眼巴巴瞅着她,指着方才自己的座位,期待地说:“阿姊坐这里!”
“……”
这表情是等着她夸他呢?
姜祸水决定无视。
众目睽睽之下,姜祸水硬着头皮坐到了祁瑨身边。
甫一落座,放在身侧的手就被桌下的手悄悄牵住了。
他掌心温度灼热,姜祸水头皮一麻,下意识要甩开。
可他却加重了力道,牢牢抓着不肯放开,姜祸水的动作不好过于明显,也就由着他牵。
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瞪了他一眼。
祁瑨不为所动地微笑。
见她落座后,祖母便笑眯眯地开口了。
“阿晚,阿瑨是来向你提亲的,你应该知道了吧?你们二人的事,阿瑨也都告诉我们了。”
老夫人说完,李氏便接腔道:“我们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阿瑨这孩子很优秀,和你也般配……”
“……”这就叫的这么亲切了?
姜祸水眼珠子一转,笑着说:“我觉得还需要考虑一下。”
众人一愣,纷纷停下交流,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祁瑨偏头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勾唇,桌下的手挠了挠她的掌心,她想躲,他就缠上去。
姜祸水暗暗咬牙,想反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但这厮动作灵活的很,像逗小动物似的就是不让她得逞。
两人在桌下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初时还没人注意到,过了会儿大家面面相觑,都反应了过来。
老夫人和李氏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去。
看着这两人亲昵地相处,老夫人开怀笑了起来。
李氏也忍不住笑起来。
说来也怪,从前见到祁瑨,只是单纯欣赏他的外貌和周全的礼数,今日见他上门提亲,从听了他一番保证到最后他们一致同意了婚事之后,李氏越看祁瑨越顺眼,怎么看两人都觉得般配。
唯独姜尚时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养了十七年的闺女眼看着就要成别人家的白菜了,还是自己亲口同意了的,换谁心里面好受?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娘和亲娘子还有亲儿子在耳边不停地替他说好话,即便祁瑨签了誓书,姜尚时也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姜尚时从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憋屈的滋味了。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祁瑨终于不逗她了,姜祸水也忘了自己最开始想说什么了。
——
姜尚时正想说些什么,不过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通报的小厮打断了。
“老爷,孟右相来了!”
孟逢?
姜祸水心中一动,竖起耳朵。
孟伯伯虽然与阿爹交情不错,但由于身居高位,不得不避嫌,如非有要紧事,他应该不会亲自登门拜访的。
显然姜尚时也是这么想的,轻松的表情收敛起来,他站起来,沉声道:“请他进来。”
不久,小厮领着孟逢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刚一下朝就直接赶过来了,连朝服都没有换。
孟逢神色有些凝重,见到姜尚时的第一眼就要开口,然而余光瞥见不在他预料之中出现在这里的祁瑨,顿了一顿。
两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意会。
姜尚时说:“我们去书房谈。”
——
时光追溯,回到今日早朝。
孟逢本以为,今日是个与平常无异的早朝,直到话题不知何时转到了这次瘟疫之上。
原本是在歌颂此次天灾得以平息是陛下的诚意打动了上天,紧接着众臣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吹嘘起南丰帝对南瑟百姓的恩德。
孟逢一向不会说这些昧着良心的话,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即便他保持沉默,依旧有人提到了他。
“说起来,这次瘟疫还是多亏了右相的千金呐!”
“是啊,不愧是医圣之徒,名不虚传!”
眼看着吹捧之声愈盛,龙椅上的男人面色已然不虞,孟逢不为所动地沉声说:“这是每一位南瑟子民该做的,臣之女担不起这么高的夸赞。”。
于是周围的声音渐渐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