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颂不得不竖起耳朵,步子往她身边挪近了一些,正巧听到她说:“跑去找个能遮雨的地儿,雨太大了,你身子受不了。”
他此时很想反驳他的体质并没有弱到这个地步,不至于淋点雨就受不住,然而阮袂说完,并没有听他辩驳的打算,动身跑了起来。
阮袂抬脚,转头发现身边的人没动,反而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顿时莫名其妙,问:“你干嘛?!”
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祁颂从她的唇形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走到她身边,微俯下身,柔软的唇便贴在她耳边,带着丝丝沙哑的嗓音如同蛊惑,又像是疑惑般,问:“你不想听了?”
阮袂略不自在地往后撤了撤,睁大双眼看着他,像在看什么神奇生物似的,“我真想把你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
这时两人离得近,因此这番带着震惊和无语的话传入了祁颂耳中。
他顿时像被点中了笑穴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没笑几声又呛入了雨水,皱着脸咳嗽起来。
阮袂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突然抽了什么风,只是站在原地没再催促,即便她手举到酸的不行,披风灌了水变得重了许多,此刻已经全都湿透了,并不能完全张开,她便将斗篷举到祁颂一个人头顶。
祁颂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对他毫无所求的人无条件纵容的滋味。
不,说不定呢,或许她怀有某种目的,只是他现在还没猜到。
不过,管他呢,只要他不知道,就当她没有吧。
祁颂脑海中,不期而然地想到了不久前姜祸水炫耀似的说的那番话。
哼,谁说不会有女子为他出头?
——
最终,祁颂跟着阮袂,两人像在雨中狂奔的傻子似的,往宛如没有止境的前路奔跑着,终于见到了一座客栈。
在狂奔的这一路上,祁颂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脑子抽风走不见人烟的偏路,不过在得知他们订到了仅剩的最后一间房间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露出了幸运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过祁颂只笑了一瞬,就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收敛起了笑容,将目光转向别处。
阮袂没多想,觉得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就像这场雨一样莫名其妙。
同他们一眼,客栈内大多数人都是被这场雨困在了这里,不过站在人群中,他们二人显然还是狼狈得显眼。
问店小二要了两身衣裳,两人往二楼的房间走去,路上阮袂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楼嘈杂的人群之中,有几个锦衣玉袍的男人从他们出现起,目光就落在了他们身上,打量个不停,似乎在确定什么。
——
见阮袂抖得厉害,祁颂往屋内的木椅上一坐,倒没嫌弃这屋子简陋,过了会儿小二将热水送了上来,他挥挥手,大发慈悲地让她先去沐浴。
这时候阮袂也不跟他客气,带着衣服就迫不及待过去了,那副毫不设防的模样令祁颂忍不住皱眉。
见她将帘子拉上后,祁颂背过身去,迅速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坐在刚刚点燃不久的火炉旁边烤着。
在冰雨之中狂奔尚且没发觉,这会儿缓过神来,不适的感觉便一股脑涌了上来。
祁颂深拧着眉,抬手揉着额角。
他手脚一片冰冷,额头摸起来却滚烫得很,看来情况不太妙。
凭着仅剩的理智,祁颂穿上了那套并不算合身的衣裳,捂着阵阵作痛的胸口走到门口将小二召了过来,先是给了他足够的银钱。
小二见到这笔不小的钱财顿时双眼发亮,问他有什么需要。
“给我送一壶热水,两碗姜汤上来,还有一些吃的,最好是热食。”
祁颂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眼前小二的脸在他眼中出现了好几个重影,他半眯着眼,强撑着问:“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有有有,公子等着,小的这句去给你拿来!”
说完小二就屁颠屁颠地转身下楼。
祁颂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脑袋疼得仿佛要炸开,嘭地一声关上门,背抵着墙滑了下去,合上了眸子。
——
诚然在淋了冰雨之后,这来之不易的热水浴显得尤为珍贵,但阮袂惦记着受了伤的祁颂,进来时匆匆一瞥,她发现祁颂脸色似乎比之前更难看了几分,因此不敢耽搁,囫囵洗了之后,匆匆擦干身子,便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裳。
谁知一掀开帘子,见到的就是祁颂昏坐在门边的墙上,而门外有人在叩击个不停,伴随着小二催促开门的声音。
当时她吓了一跳,飞快跑到祁颂身边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这才猛地松了口气,当下便将他扶了起来,将他的手绕在她脖颈上,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站起来,去给门外的小二开门。
见到这画面的小二似乎惊了一下,脸上的不耐僵住了,和阮袂大眼瞪小眼。
阮袂目光落在木盘上,想了想,侧着身子,吩咐道:“把东西送进来吧。”
“啊?”
小二一愣,须臾回过神来,“哦是是是。”
于是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往房内一送,没敢多看,正要离开时,阮袂叫住了他,“再送一桶热水进来。”
小二应了是,并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他离开后,阮袂顺势将门关上。
她试着叫醒祁颂,但他半点反应也没有,显然等他醒来自己去沐浴是不太可能了。
阮袂将祁颂放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上,扯过不算厚重的棉被盖在他身上,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
一片滚烫。
阮袂早有预料,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小二将热水送了进来再离开,阮袂用毛巾浸湿热水再拧干,先是擦了擦他的脸和脖颈,目光再往下时,迟疑地顿住了。
方才祁颂穿衣裳时神志便不太清明,此刻阮袂看着他白皙肌肤上泛起了薄红,目光落在他脖颈往下,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之上,陷入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