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曼苏尔在想什么,战场上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随着天方教徒十分残忍的杀人,这些充当炮灰的达利特再次向前冲去。留在原地肯定会被天方教徒刺死,向前冲却未必会被砸死,他们当然只能冲锋。明军也只能继续向下扔滚木雷石。
很快,滚木礌石被消耗一空,达利特们架起云梯开始攀爬城墙。明军奋力推起云梯,许多云梯被推倒,很多达利特被摔死,但更多的云梯架起来,达利特们奋力向上攀爬,有人甚至攀爬到了靠近城头的地方。
明军与他们搏杀起来,达利特们理所应当地很快被击溃。他们本来战斗意志就不坚决,更何况也没练过武艺,顿时被打的溃不成军,很多人甚至惊叫着向后退去,从城头上跌落下去。
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见到有婆罗门教徒攀爬到城头,天方教徒们高兴地叫喊一声,扛着云梯向麦杰迪城冲过来;沙阿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明军守城的本事也不大,没了滚木礌石很快就扛不住了。”
哈立德正要凑趣说什么,就听城头上的明军也大声呐喊一句,所有正与婆罗门教徒搏杀的明军顿时比刚才更加勇猛,将登上城头的婆罗门教徒都打死或者推了下去。惨叫声再次响成一片。随即,弓箭手上前几步,举起手里的长弓,随着又一声“放”的号令将箭矢斜向上射出。上千支箭矢仿佛雨点一般飞向天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下落,落在了正冲锋的天方教徒头顶。随着一阵阵惨叫声,无数天方教徒倒在地上,鲜血从垂死的躯体中流出,染红了大片泥土。
沙阿本来正笑着同身旁的人说话,见到这一幕楞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大声叱骂一句,又喊道:“将几门炮推过来,开炮轰他们!”
“苏丹,不要冲动!”曼苏尔马上说道。同时给传令兵使眼色。他是攻打这一面城墙的主将,也很受沙阿信任,传令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令,站在原地不动。
“你让我怎么冷静!”沙阿又叫了一句。为了尽快打下麦杰迪城,刚才要攻城的天方教徒都是他收下的精锐,死一个都很心疼,更不用说一下死了这么多。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把这一面城墙的明军都干掉,不论普通士兵还是将领。
“苏丹,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就改变已经定下的计划。”曼苏尔又道。他很怕正好张辅正在这面墙上巡视,结果被沙阿一炮打死了。那样明军肯定不会罢休的。
过了一会儿沙阿才冷静下来,但仍然下令道:“把那几门炮都推上来,让明军可以看见。全军继续攻城,一定要打下麦杰迪城!主一定会保佑我们打下麦杰迪城的!”
……
……
“妈的,孟加拉人竟然有炮!”孙炳文吐了口吐沫,刚才欺骗成功一下子打死那么多孟加拉国军队主力的喜悦消失无踪。有没有炮区别可是很大的,除非是大明京城那种城池,日军二战时候的炮火都打不坏,可以不在意大炮的威胁,一般城池攻城一方有没有炮是截然不同的;更不必提麦杰迪城墙不厚,卖力轰击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坏。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不管孟加拉人有没有炮,仗都得继续打,他拿起水壶喝了口水,又大声呼喊着指挥起将士来。
很快,又有孟加拉人冲过来,开始攀爬城墙。明军将士把这几日收集的粪水放在大缸里,向下倾倒,很快城下一片臭气熏天,有的人一时没有注意,粪水从嘴巴灌进去,顿时感觉十分恶心,弯腰呕吐起来;还有人一不小心跌落到地上,摔死了。
但没有烧开的粪水毕竟不能直接对人造成多大伤害,孟加拉国之兵强忍着恶心仍然继续向城头攀爬。很快,虽然明军尽力阻拦,但又有人攀爬到了城头上。
顿时,惨烈的肉搏战再次开始,而且比之前更加惨烈。明军一步不退,奋力与孟加拉国之兵搏杀;孟加拉人也挥舞着弯刀和明军血战,即使自己即将被杀死也毫不犹豫的将刀挥向面前的明军。
沙阿听了从另外两面传来的消息,见西城这一面进展最快,决定北面与东面改为牵制,将精锐之兵全部集结到这一面猛攻,而且见明军的箭矢也差不多消耗殆尽,再无能够给威胁城下的武器,让将士们排成最紧密的阵型,扛着所有打造好的云梯冲向城头。
东城的赵集与北城的朱代珍马上察觉,派人禀报张辅。张辅想了想,命赵集派出所部将士的一半防守北城,朱代珍带领自己统领的整个标敢去西城救援。
朱代珍得到命令马上带着三个千户敢去西城,留下两个千户等到赵集的人马赶到后再行赶去支援。得到朱代珍支援的孙炳文总算能喘口气,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孟加拉国之兵攻打这面城墙,他们守城也越来越费力。随着明军力气的逐渐消耗,越来越难将孟加拉人阻拦在城下,越来越多的孟加拉人冲上城头,与明军混战在一起。
“呼!呼!”孙炳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和西虏奋力搏杀着。他顺手一刀砍死了面前的人,又让过另外一人挥舞着的弯刀,左手拔出匕首捅在他肚子上,身子向后一靠躲过另一个刀影,自己又反手向上一砍砍断这人的胳膊,抬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这个孟加拉人之前就受了不轻的伤,流了很多血,再受此重伤眼见是不能活了。
但城头上的人太多了,喊杀声、惨叫声与劈砍刺的声音响成一片,即使再耳聪目明的人也没办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孙炳文刹那间杀了三个人,但还是被下一个人瞅准机会一刀砍在后背,他踉跄一步几乎跌倒在地。
将他砍倒的人见他身穿全身甲,知道是个大官,下意识就要挥舞弯刀砍下他的脑袋;但又想起沙阿嘱咐的不能杀死明军大官,又顿住了。正犹豫间,他感到脑后生风正要躲,忽然腰间一阵剧痛,随即脖子一凉就失去了意识。
“孙大哥,你怎么样!受的伤重不重?”他一边扶起孙炳文,一边问道。
“我没什么。我身上穿着这么好的铠甲,寻常刀剑都砍不透,岂会轻易受伤。刚才只是一时没能控制平衡差点儿倒下。”孙炳文被扶起来,说道。
“那最好也让军医看一看。”这人又道。
“哪里还有看伤的时候!”孙炳文叫了一声,又问道:“代珍,你怎么不指挥将士?”
“还有什么可指挥的?已经这么多孟加拉人冲上来了,就算指挥也听不到了,更不会有空闲看旗语,三五个人或十多个人各自为战吧。”刚才救了他的朱代珍苦笑道。他不喜欢这种混战,但他每次参加的战斗最后都会演变成混战。
“预备队呢,预备队可还有?”孙炳文又问道。他已经将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战斗了。
“已经快填进去一半了。我打算再过一刻钟,将另外一半预备队也填进来!他们力气充足,没准可以将城头的孟加拉人都赶下去。”孙炳文这样问一个平级的将领问题很没有礼貌,但他还当百户的时候朱代珍就是他手下的兵,算是老上级,这样说话勉强合适,朱代珍自己也不以为意。
“你手上的预备队恐怕不够,想要将他们都打下去,除非张将军把自己手里的预备队也都填进来!”孙炳文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与孟加拉人搏杀。
“已经派人去见张将军了,但不论他是否拿出预备队来,我手上的人都要填进来!就算不能将孟加拉人都赶下城,也要暂时缓一口气,不然坚持不到晚上。只要能坚守到晚上,孟加拉人就只能退兵,又守住了一天。没准明天援兵就赶来了。”朱代珍道,同时砍死了一个人。
他们就这样与孟加拉人搏杀着,又战了一刻钟,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声,朱代珍手里的预备队向城头冲来,与此同时张辅也派来三个百户来支援。这数百人力气充足,一下子砍杀了上百孟加拉人,将登上城头的敌军杀的连连后退,甚至有人被挤下城头。朱代珍不禁露出笑容:看来今天能够守到晚上了。
可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扫过城下,见到那几门大炮附近有人正将炮弹塞进炮身里,又有人解开火药袋子,要向里面装填火药,顿时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孙炳文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脸色也变得与朱代珍一样。‘莫非今日还是守不住城池?’
这时他们忽然感觉到脚下在震动,朱代珍自言自语道:“莫非叶同知见城池危急打算带领骑兵强行冲击孟加拉军大阵?不成,他只有三千人马,现在大概还不到三千,根本不可能冲开孟加拉军的大阵,也阻拦不了孟加拉人开炮。只是白死。”
但他随即注意到不对劲之处。“不对!这股烟尘不是三千骑兵掀得起来的!殿下到底派了多少人来解麦杰迪城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