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章 村长的惊骇
村路上。
小石头和大郎并肩走来，小雀儿和驴蛋蹦蹦跳跳跟在身后。
无视周遭那些神情复杂的村人，大郎目不斜视的走到三姐弟身前。
身形彪悍，见过血，杀过人，气势凌人的尚家少年郎，凛冽目光横扫场上众人，视线最后落在相依相偎的三姐弟身上。
看着这三个身材瘦弱、乱发蓬飞、表情倔强的小可怜，他不由想到在北麓书院求学的三郎。
一时之间，这个心性跳脱，然杀人时心态又稳如老狗的少年郎，不免对这姐弟三人动了恻隐之心。
探手摸了摸身高和自家三郎相仿的狗蛋那枯黄头发，随即，便感觉手掌油腻腻的。
这破娃儿特么多久没洗头了，发上刮出的油垢，怕是能炒上一盘莴笋。
大郎嘴角微微抽动，手掌落于狗蛋肩头，不着痕迹的在他破衣上擦了擦手。
他这个动作虽小，却没逃过李老汉和穆郎中这两个老狐狸的眼睛。
两人强忍笑意，拱手向大郎施礼。
穆郎中脸上挂着勉强笑容，说道:“这位孟家小贵宾，村中发生这等丑事，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大郎看了他一眼，不做回应，随即目光落在狗蛋大哥身上。
“你便是这三个娃儿的废物大哥？真是丢尽了我北境悍勇男儿的脸面。”
何秋生闪烁眼神瞄了一眼大郎，赶紧又低下了头，屁也不敢放半个。
眼前这高大冷酷少年，眼中那浓烈的杀气，让他胆寒不已。
“咳咳……”小石头干咳两声，对李老汉说道:“李爷爷，石头在这里恭喜你成为咱们村的新村长。”
“往后，在你的管理之下，鹿鸣村必定一片清明。”
李老汉老脸瞬间笑开了花，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还得多谢县令大人的抬举和孟小贵人的提携。”
“倒是你这小子，跟着孟小贵人做事，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村里这些看着你长大的父老乡亲。”
妘链三番几次入孟家庭院做客，李老汉以为他这村长之位，想必县令大人私下是征求过孟家小煞星的意见的。
他心里，对孟青山是怀有感激之情的。
“小石头不管以后去了哪，都不忘自己是土生土长的鹿鸣村人。”
“好的，坏的，我都记着呢！小山更不会忘了这里的人和事。”
小石头脸上带着假假笑意，目光望向瘫坐在路中间的狗蛋大嫂。
“李爷爷！你新官上任，应该是不想看到村里发生灭门惨案吧！”
听到小石头这句话，李老汉面色发白，一颗老心脏都快蹦出胸膛，赶紧道:“小石头，此话何意？”
村中真要出了灭门大案，他这刚当了半天的村长，亦难辞其咎，必会被衙门问责，撸去村长之位都是轻的。
小石头上前一步，从春稻手里抄过锋利缨枪。
他抬高手中缨枪，锋利枪头压在狗蛋大哥肩膀上，来回磨了几遍，擦拭干净枪头上的鲜血。
狗蛋大哥僵硬着身体，大冷天，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半点不敢动弹。
小石头指头轻弹雪白枪刃，脑子飞快转动，努力回忆出门前小山教他说的那番话。
随后，学着小伙伴那清冷表情，淡淡说道:“这是一杆能杀人的铁枪，今天，秋生哥家里算是走了大运，没闹出人命。”
“李爷爷，恶嫂虐亲，逼得小姑子、小叔子心生死志，不惜与之鱼死网破，也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你若不拿出章程解决这件事，安抚好春稻三姐弟，往后，何家还有没有这种运气，可就不知道喽！”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为了养大弟弟妹妹，逆来顺受、任劳任怨的春稻，得了小煞星暗示和鼓励，不想再受磋磨，老实人雄起，找准时机便会怒杀凶嫂。
此种情形之下，将三姐弟视为累赘，甘做老婆奴的何秋生，必不会坐视不管。
豁出去的三小，丧良心的两大，必会展开一番混战。
争斗间，杀心起，一家子人，说不准会死几个。
想到这个可能，李老汉和穆郎中这些见过风雨的老辈人，不由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同室操戈，向来不是什么稀奇事。
前几年，隔壁村有个小媳妇儿生不出男娃儿，被婆婆和两个妯娌变着法儿的百般磋磨。
丈夫老实又愚孝，一味偏袒家中老人和大嫂，二嫂，埋怨生不出男娃的媳妇儿，百年之后要靠侄儿举幡捧盆，养老送终。
小媳妇儿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手拉手和三个女儿跳了清水河。
媳妇儿死了，三个丫头也死了，愚孝丈夫方后知后觉，幡然醒悟，整日在四人坟前嚎哭，追悔莫及。
老实人发起疯来，那可就真不得了了。
大年三十，心若死灰的老实人找准时机，一包耗子药倒入鸡汤，毒翻了一家人。
全家十三口人，大年初一早上便全部死了个干干净净。
小石头口中的灭门惨案，还真不是危言耸听，有极大概率会发生。
“穆郎中，出门时，小山交代我，春稻若是拿这杆枪伤了人，医药费，孟家出了。”
“若是死了人，孟家负责埋，苦主家属敢来闹事，孟家自会解决。”
小石头把缨枪交给春稻，扬声道:“拿稳这杆枪，明日早些上山拾柴，午时便背柴下山，小山家吃饭不等人。”
说完，他对着姐弟三人挑挑眉，带着杨家二小，迈着螃蟹步伐，大摇大摆的走了。
大郎双眸环顾四周，视线扫到那堆聚在路旁，面露仇怨，眼神晦暗的村人。
他不问便知，这群人，定是恨不得将小郎君饮血啖肉的黄氏族人。
凛冽目光直视这群人里的几个壮汉，大郎眼神微眯，抬起手臂，手掌平放于咽喉处，缓缓做了个割喉礼。
据传，这个手势动作源自于神武皇帝，其含义为——你不死，我不休！
黄氏族人见状，吓得后退一步，惴惴不安的低下头。
大郎冷哼一声，抬脚大步流星赶上小石头。
李老汉凑到穆郎中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老穆！这小儿郎不是孟家马夫吗？身上这股气势怎如此骇人。”
大郎三天两头赶着黑楠马车进出村子，村人都以为他是孟家聘请或买来的马仆。
穆郎中眼神斜睨李老汉，嘴角直抽抽:“何人告诉你此人是马夫？你没去南巷那家童叟无欺的肉铺买过肉？”
李老汉不明所以，茫然摇头。
穆郎中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此人是尚家儿郎！”
李老汉问:“尚家？哪个尚家？这家屠户很有来历吗？”
穆郎中气笑:“杀敌如屠狗，你说这家人来历大不大？”
李老汉……“你这老货就别卖关子了，赶紧与我说说，好让老兄弟我心里有个数。”
穆郎中眼神微凝，沉声道:“北境千年将门，三十年前将星璀璨、战功彪炳、钟鸣鼎食的尚氏世家。”
李老汉身躯一颤，呆立当场。
穆郎中又道:“这个身形魁梧的小郎君，乃尚家家主的嫡长子。”
“将门虎子，气势若不迫人，日后，怎能统帅五万尚家军。”
李老汉一脸愕然，低头喃喃自语:“尚家嫡长子甘来小煞星家中做马夫，这……太邪乎了吧！”
尚家军在北境老一辈人心里，那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行了！别去寻思这些你触及不到的事情，赶紧想辙把何家之事处理妥当，安抚好这三姐弟，这才是你这村长要干的正事。”
“我且先瞧瞧这妇人的伤口，明日好去孟家结药钱诊金，说不定还能和孟家小郎君说上几句话，混一顿野味。”
“他家飘出来的肉香，我住村头都闻得清清楚楚，馋死个人！”
穆郎中拍拍他的肩膀，抬脚走向垂首嘤嘤抽噎，被小石头刚才那番话吓破了胆的狗蛋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