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赵崇彪送去杖责后。
那房县丞一边领着沈砚到了这县衙内参观,从照壁、大门、仪门再到大堂。
再到二堂处,也即他今后日常要办公的地方。
还有他沈砚心心念念的三堂处。
在那正是可以当做县令安置家眷的住所,还配备足够多的人帮着看门守安全。
只是他到如此还是没想明白,他还没有凑够那一百两的银子。
怎就突然得到拉到上任文书,并且一下就实现了所想?
可房县丞彼时却似乎看穿了沈砚的疑虑。
“其实,这是原县老爷,替你讨的赏赐。”
“一百两,外加他以身替你向吏部作保,才换下这文书。”
沈砚一时目光凝下。
“以身作保的意思是?”
“性命?”
房县丞却是捋捋白须,摆了摆手。
“非也,非也。”
“应当是全族人的性命!”
“若你做得不好,抑或损了吏部的名誉,余家怕是会遭吏部全盘清算!”
沈砚倒也猜到几分,可此番听到却还是不免几分心底发凉。
但同时心中也不免更是疑惑起来。
“可他未免心急了些吧?这一百两,我已然想法子在凑了!”
房县丞却叹了声,一时间目光更紧下几分。
又一次晃头晃脑起来。
“非也,非也……”
“你若没啥那山中虎,没做那打虎英雄,或许此时还可慢慢熬来。”
“可正是因为你做了,情况就已然不同了!”
沈砚更是一头雾水,他最讨厌拐弯抹角,不能直白阐述的话了。
可正当要对方解释之际,却又突然脑筋转了过来!
或许正是因为原主以前就立志要当官,故而此番他也能破译出这些拗口晦涩的语言。
“您的意思是,打虎带来的赏赐太高。”
“如果余县令不是第一时间想法子让人先当上县令,我就很可能会被赵县尉抹除干净!”
“毕竟我才是真正的打虎英雄,我活着一天,县尉便就心里不安。”
房县丞一时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余县令选的人没错。”
“才思敏捷,一点便通,想来今后在此定然能有所建树。”
官腔马屁之类的,沈砚没兴趣听。
他此刻还是更专注在实事儿上……
“容我猜一下。”
“就算当了县令,现下讨赏的折子和老虎已然呈交州府。”
“这赏金和名声,我还是要不到了,对吧?”
房县丞对此却是意味深长一声长叹。
“别说这两千两。”
“本县的钱和权,也绝大部分都被赵、黄两家掌控着。”
“故这些赏赐啊,下官还是劝大人就当没有吧!”
“……也别忘了,你现下的官位,可是余家全族性命替你作保的。”
此话少了弯弯绕,沈砚也充分明白此中意思。
那余县令无非是看重他既能打虎,行常人不能行之事。
还能借势巧杀林捕头,行事稳重,还与他一般顾家……
这才肯把担子交托在他沈砚手中。
正也希望他凡事都能再顾全大局,既能不在赵县尉跟前失利,同时也要懂得龟缩之法……
可……骁狼营战士向来一往无前,哪曾是个懦夫?
再者,这偌大的县城。
还能让一土恶霸家给管住了?
“行,我知道了。”
“我会看着办的。”
说着,沈砚对着房县丞简单地一拱手,便也准备把媳妇、女儿接过来。
可这心思似乎又被那老者看穿了。
“大人,恕下官多嘴。”
“我若是您,此刻断然不会将亲眷接来衙门住下。”
“余县令之所以过往常住在自家的客栈,正是因为这县衙早已是赵、黄两家的私宅。”
“当然,您若不怕妻女受到威胁,便当下官没说。”
沈砚闻言一想,不免苦涩一笑。
已然当了县令,还是这般的窝囊,处境未改分毫?
呵,搞来搞去,还不如继续当他的帮役自在!
只是现下情况已然如此,他能做的也绝不是抱怨……
“对了,先生,您是县丞,也就是我的助理和文书,对吧?”
“算是吧,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帮我把捕快吴大丙、马文以及王五传唤到二堂来。”
“喏。”
……
县衙,二堂屋内。
比起县尉的尉司,这里竟显得几分寒酸。
落了漆的公案、座椅以及屋门和窗棂,难得的还有一副山水画,却也落了厚厚的灰。
有一瞬间沈砚都感觉自己想回到了老家农村的老房一样。
竟不免几分想哭!
“沈兄……不不不,县令大人!”
才没多久,县丞便将那三人唤了来。
而嘴快的王五,也差一时改不了嘴。
其余两人则都低着脑袋,因这地位差距过甚,而半点不敢不敬!
沈砚啪的一下扔下压案石,砸的王五忍不住嗷嗷一声。
“方才叫的好好的,改什么?”
“换了个职位,就不认得我了?”
马文则不禁稍稍抬起脸来。
“您现下是新任的县令,我等不过下官,不敢冒犯。”
啪!
沈砚又将毛笔一扔,可准头偏了,竟又砸中了王五脑袋……
后者一脸问号……
咳咳。
“换了个马甲而已,有什么不敢冒犯的?”
“你们要再这般拿腔作势,我可给你们罚几棍子了!”
王五和马文不敢造次,便看向了吴大丙。
吴大丙见过的风浪多,自是比两人稳重许多。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沈兄弟,恭喜你,闷声不响的,竟就成了我等上级!”
“当真是有出息!”
而随着吴大丙这“冒犯”之词说来,也不见沈砚半分端架子。
其余两人一时间也放了开来。
“是啊,沈兄,恭喜恭贺!”
“你是如何一夜之间成了县令的?”
“对了,今日听说县令把县尉脑袋捶成了猪头,可是沈兄你之壮举?”
……
隔阂被破开。
那些个繁文缛节也便就不再影响他们的关系。
甚至乎,沈砚还让衙役去买了点酒,他们又如往日般畅聊起来。
期间谈了一下关于那创业办厂之事。
虽才刚设办,可放出消息没多久,已然好几个想从事猎户的百姓交了预定金。
也有不少贩卖兵器的商户想合作,在店铺挂卖,谈合作条件。
光是现有的订单数量,就已然多达四十多架。
若安沈砚从前自己组装的速度。
估计不吃不喝得花上一个多月方能完成。
但现下,这些都已然外包出去。
有负责零件烧模的,有负责打磨粗胚的,有负责专门打磨弩臂,还有的负责最后的安装。
但其中,谁都只知道其中一步。
而等最后一步按上弩弓,放置产房后,才是一个完整的产品。
加上有捕快层级的人帮盯着,信息难以泄露。
即便有人想窃取这制弩技术,那也是难上加难!
“预定金,一共二十两。”
“待成品交工后,还能再得二十两。”
“这玩意,当真比打猎快多了!”
“多亏了沈兄啊……”
王五心直口快,还是忍不住的赞许一声。
“都是大伙促成独道资源,才有的这个路子。”
“所以该是大家的功劳。”
沈砚则赶忙解释地说了一声,这是实话。
而众人也各自谦恭客套几句,接着一同按股份分配,把得到了预定金分了!
沈砚自己则拿了约定的四成,也即是八两,其余三人各自得四两。
但等分配完了事,沈砚也正襟危坐几分。
他特地把正在当值的众人叫来,可也是有正事儿的。
“对了,你们对于黄家了解吗?”
“他们在本县可犯下什么案子?”
沈砚不禁询问道。
但一听黄家,三人同时的面色都跟着促紧。
“沈兄,无端端的,你问黄员外家做什么?”
“他们可不是好惹的主……”
“小弟劝你可不要有这份好奇。”
马文率先提了一嘴。
“何止不好惹,他们可谓黄松县内地头蛇!”
“赵黄各掌管县城的钱权,两家又是亲家,听闻背后还跟山匪勾结。”
“县里头的三教九流,贩卖人口的牙子组织能够猖獗,还不是仗着他们?”
“现下若哪个孩子哭了,只说黄员外来,都能当下止哭……”
王五和马文不同,有话就不憋着!
故说到最后都被马文赶着捂住了嘴,才消了声。
沈砚听着也凝下眉,呢喃起来。
“怪不得……”
他想起赵县尉外甥,小小捕头林戊坤竟能给牙子组织作被背书?
原来这背后是操纵着完整的利益链!
他们和上一世的毒枭,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说的只是罪行,我要的是他们犯下的案子。”
沈砚语气冷下追问道。
马文不禁怼了王五一下,这管不住的大嘴巴。
然而吴大丙此刻却拱手上前。
“沈兄弟,我知道近期黄家次子犯的命案,虽然卷宗被毁。”
“但我暗自抄写了一份!”
“你若需要,我近日可调给你。”
唯有他清楚,沈砚不是一般人!
啪!
沈砚彼时拍案而起。
“立刻调来!”
“还有,近期兄弟们都准备着点。”
“咱们……要干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