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府,驿站。
顾巡抚此刻所在的上房内,除了李侍郎外,另有三人。
他们都披兜帽,裹的严实,却能看清兜帽下扎起的麻花辫。
“两位大人,这些钱是我等卖了羊羔凑借给你们的。”
“这事儿你可不能就此差了我们。”
“你们的家人所在可都也在我们掌控之中。”
“而我们一声令下,能保证比你们中原皇帝弄得更快些,明白吧?”
其中一名个头最大且虎背熊腰的男人,透着蹩脚汉语以及沉厚嗓音说到。
“放心,本官乃特设巡抚,巡抚办案,皇命特许,特事特办!”
“你们要办的事儿,必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的了!”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
“把黄松县令沈砚以及家人,交给我!”
顾巡抚说的却是北戎语,说的娴熟之至。
但本几分彪悍的语调却让他说的卑微。
咔!
麻花辫男子不语,只一下攥住李侍郎脖子,瞬间提起!
巨大的身高落差,让李侍郎双脚悬空,一时蹬踹不已。
“侍郎大人,拿了我们的钱,你难道要袖手旁观?”
李侍郎一时呜呃不已,只能挤着嗓子拼命说着:“不敢,不敢!”
“任凭差遣!”
麻花辫男人冷哼了一声。
“州府牢狱里有我一个熟人,劳烦侍郎大人帮衬一下,把人放出来呗。”
李侍郎目光顿时瞪紧了几分,他自是清楚对方索要者为谁!
那人若逃出牢狱,这好不容易平静的天下,该就彻底没个太平了!
可……他现下又能怎么办?
孜嘎嘎……
“好,我放……我放便是!”
嘭!
然则即便是答应了,那麻花辫男人还是故意甩手一抛!
李侍郎的脑袋砸墙,干净墙面顿时浑浊猩红,李侍郎更像一坨垃圾般趴烂趴在地……
“这种地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此地果然狗奴才多。”
哈哈哈哈!
麻花辫来客们纷纷笑得开心。
……
都说钱不是万能,但没钱却万万不能。
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提升……
自从县衙的库银充沛后,不论在整个并州九县推行什么,都几乎没有任何阻挠。
而由于扩军的需求,还带动了一整批的周边经济。
除了卖粮的不愁卖,还有类似于皮革、布料、绣工以及各番运输业、苦力行业等。
这不仅让黄松县几乎人人有事儿干,更是引起一些多米诺牌反应,开始吸引不少人外地人来谋生。人多了基数大,就更会引来一些商贾大亨来此投资……如此,经济开始良性循环。
他沈砚虽没做过官儿,但多少明白,这就跟管人一个概念。
了解该了解的,但要把专业的事儿,脱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他只负责把关和把控这些办差的人,看是否达成指标,若没有就一并讨论问题,并解决。
大概懂得这个路数,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而显然,这些方面全然交托房县丞,就几乎不需要他太操心。
他现下需要去做的,反倒是本不该他去监督的扩军之事。
而在人数报名这一方面,现下是没问题的。
一来便是因为沈砚及时给各县拨款救灾,并推了行之有效的人员福利。
这让很多的年轻人对现下朝廷有了好感。
二来沈砚打虎英雄的威名为号召,三来以晋阳王戍卫并州为名头而进行招募。
这三重buff的加持下,报名的人当然多之又多。
而让沈砚发愁的,反倒是组建新型军队的各番细节。
比如管理这一块,就和现在的募兵法有所不同。
首先,之前说的施行军田制,就与传统军队只能困在营队里吃喝拉撒不同。
其次,现下是根据表现和战功都提升自己的军衔,而不是依靠传统的那番贵族才能任将制。
最后,现下也不再是单一以作战兵种来区分营队,而是以功能性来进行划分。
工兵营、爆破营、特战营、炊事营乃至炮兵营等……
还提供军队文职,做报告,统计后勤,做账乃至值勤记录以及考核表等,也算军种。
这种的划分方式,也才更符合沈砚这种“新型军”的整体作战思路。
不过这些事儿显然也让这些古人头疼,他们早也习惯原来的作战方式。
甚至于好几个老成员,现下已然是团长级别的,都不止一次地问沈砚:“为啥不搞骑兵呢?”
理念上的不同,导致这磨合需要时间。
且除了这个需要监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改革。
那就是改军粮方式……
现下除了传统的炊事方式外,若上了战场行军起来,饿了就只能啃馊硬的大饼。
可不管是炕菜饼还是窝窝头,这些东西食用得久了,都会发臭生霉。
听闻这大雍与北戎作战时曾就不止一次的因为食物问题,导致大批人是肠胃发炎而死的。
故沈砚又在军队推行了脱水菜法。
类似于上一世泡面里的脱水菜包,等到饿时,拿水一冲,抑或生咽下,也能管饱。
以此也衍生干菜饼、肉干以及其他的行军储备粮食的改良。
但说来最让人不解的还是一个主要命题。
现下没有战事,何以扩军?
“师傅,我派出的探子今天来报了,说是去的时候,边境线没有异动。”
“且现下年关将至,住大草原的戎兵得赶羊转草场,哪有时间来侵犯我等?”
“当然,师傅未雨绸缪定然是好事,只是徒儿觉得您没那般必要警惕。”
此刻,百味楼雅间内,殷平晟举着酒杯恭敬地劝道。
而在一旁不远,王五和马文也赶紧抬起杯子帮着劝两句。
“是啊,沈兄,你徒儿说得多对啊!”
“及时行乐,才不负现下安平日子!”
毕竟现下说话的,可是本朝的皇子!
虽说是被皇帝贬谪在这并州之内,但瘦死骆驼比马大。
就算再不济,那也不是他们这种小胥吏此生能随意见到的……此刻不巴结两句,更待何时?
沈砚则不免白了他俩一眼,不过他也理解他俩的心态。
故懒得跟他俩着没主心骨的计较,只看向此刻谦逊请教的殷平晟,叹了一声。
“好,那我今日便教教你。”
“是,还请师傅不吝赐教!”
殷平晟也半点没刁那两马屁精,当即端正坐姿,目光正色。
沈砚挠了挠脖子,都说了不要繁文缛节,这孩子就是听不懂。
哎,他现下还是后悔收他为徒……
“我如果现在告诉你,我要打你一巴掌,你觉得我会咋样?”
沈砚只是随口说道。
一句话让王五和马文都惊呆了,还能对一个皇子这么诋毁性形容?
铮铮铮!
屋外的王府护卫更是纷纷拔刀……
“滚远点。”
殷平晟冷喊了声,待门口收刀,则接着又恭敬之声回沈砚道。
“师傅的意思是……”
呼!
没等对方说完,沈砚的巴掌已停在对方跟前,那股劲风已让殷平晟心中暗惊。
“出其不意,才是用兵之道。”
嘶……
王五和马文两人已然满额是汗,这顿酒喝得真丫的可怕啊。
感觉分分钟就得是九族消消乐的既视感……
然则殷平晟却恍然大悟,竟又拜谢起来。
“明白了,故我的探子去看到的,是敌人给我们的假象?”
“那师傅……如果你是他们,现下会怎么做呢?”
沈砚则冷笑了一声。
上回他故意羞辱顾巡抚三人,提出非合理要求,就是为了逼着他们去求援北戎。
一旦把北戎势力勾进了并州,沈砚再一副蒙在鼓里模样,便能促使北戎使者继被吸引来。
此乃三十六计中的一记“抛砖引玉”之计谋。
而鱼来吃饵的时候,恰巧似乎距离上钩最近的时候。
故而……
“战局关键在并州,得并州可前后之势夹击凉州朔北军,战局可定。”
“但若要取并州,唯一的麻烦应该就是我们这能以一敌十的特战军。”
“故我若是他们,此番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吧。”
扑哧……
王五这直肠子愣是没忍住。
“沈兄,咋会在路上呢?”
“入黄松县的各个的要隘都布置了哨口,他们即便想来,又依靠什么法子?”
马文则拽了王五一下,但也是笑意盈盈地劝着。
“小人觉着殿下说的还是对的,沈兄您太紧张了。”
“来来来,咱喝酒吧,莫要辜负了好时光……”
但就在这时。
“现在来县里的人多,他们装成客商队,不就行了?”屋门外却传来稚嫩女童声。
噗,马文和王五递到嘴的酒瞬间不香了……
对于客商身份核实,现下没那般严格,这明显是个漏洞。
一个女童竟然都懂?他们竟想不到?
沈砚则听出了声音,亲自起身去给开门,果然,见屋外正是巧云和团团母女俩。
“团团,不许对叔叔们无礼。”
巧云忙训斥,但被沈砚轻轻拉住了。
“媳妇儿,咱团团说得对,没看他俩话都说不上来嘛。”
“我们团团可比某些叔叔厉害,对不对?”
沈砚一时轻抚着团团脑袋,宠溺地笑说道。
团团脑袋昂更高了,笑着:“那自然,我可是爹爹的女儿!”
巧云不好在外驳斥夫君,可心中难免暗喜,沈砚能在外袒护女儿。
但为妻者,还当适当辅佐夫君才好。
“还是团团调皮了,诸位大人莫怪。”
接着又转向沈砚。
“对了,夫君说要我和团团看戏,百味楼今日是唱什么戏吗?”
沈砚一拍脑袋,当即想起这要紧事儿。
“乃一出最精彩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