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在方才那一刻,沈砚确实有担心过妻女可能出事。
但就对方扔来银针那一刻,他便消除了顾虑!
只因沈砚发现,在三堂院里的死者几乎都是被银针贯穿喉咙。
这意味着对方习惯于这种暗杀方式。
可妻女都在二院厢房内,洗完澡估计也就准备睡觉了,并不会出来走动。
周围还有青荷和青梅两姐妹看守,若闯入定然有打斗声,或是鸟哨提醒。
而若不进屋内,想取他妻女性命就更不可能了。
这个朝代虽没有玻璃这种东西,但可以利用石英、纯碱等烧制出不错的琉璃。
虽已有一字之差,但在功能上已然很大的近似。
而沈砚已然在各个屋子都安装了这种“玻璃窗”。
故对方若想通过窗户投掷银针以杀人,就得先行突破这层东西!
但他虽懂点气门功法,却只是微末的领悟!
毕竟没有三皇五帝,没有仅道家经典,没有以此衍生的奇经八脉等丹窍体系。
故他这等功力只稍强于普通人,想是穿破琉璃而不发出声音,简直天方夜谭!
由此沈砚一下就明拜了,此人只是顺手动杀了那些个“亲戚”。
对于妻女,根本见都没见过。
他这才就放开手脚,直接上前将人制服。
孟焱一直自诩军中高手,杀人无数,却没想到会直接输给一个县令!
这一刻当真想把毒吞了算了。
只是……他在牢狱中十年,好不容易出来,却又这般轻易而死,说来着实有些不甘。
何况那包毒粉乃穿心毒粉,一旦服用下,死也死的极其折磨!
极不体面……
“呵,还以为县令大人顾及家人,没曾想也是个无情狠人!”
“也对,若不然又怎会不顾夫人,转头便与我义妹在屋内苟且呢?”
“算我倒霉,遇上个比我还狠的。不过我有个原则,一条命抵一件事儿,我杀五人,最多五件事儿。”
“多了,我宁愿咬舌也不可能替你效劳!”
沈砚嗤了一声,这人倒是死要面子。
不管古今中外,这咬舌自尽的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人有自我保护机制,咬断几乎不可能。
说上这些,无非就是为了面子好看。
不过他可是差点暗杀了朔北军王,险促使兵变而颠覆王朝的恶人。
本名声在外的,却被他沈砚轻易制服?确实传出去丢人。
极不体面……
“行,不勉强你,五条命,就五件事。”
反正死的那些人,不仅害过他媳妇儿,之后还诅咒他媳妇儿什么天谴?
此番也都是活该!
“那现下我们就来第一件。”
“起来,跪下,立刻给楚将军道歉。”
这关乎他沈砚的名誉,媳妇儿听到风言风语可不好!
沈砚沉声说着,并且松开了脚,示意他行动。
孟焱很是不解,他这般的人物,仅答应五件事儿!
他竟把要紧的筹码换这无关紧要的事儿?
但既然沈砚开口了,他便也只能照做。
于是起了身,向着楚翎磕了脑袋,并且磕得砰砰的极为用劲儿。
只因他行事,要做必要做好,得……体面!
“抱歉,义妹,为兄替方才的口不择言,以及向你出手之事,向你道歉!”
楚翎一时浑身无劲儿,但还是不免多看沈砚两分。
她不知沈砚是如何挡住她义兄的开山刀法,把这二品高手义兄逼到这个程度。
但只清楚,这一刻起,朔北军已然有救了!
“只要义兄能改邪归正,能听沈大人的,帮我们和义父守住朔北军。”
“小妹不仅不怪,还当感激义兄!”
楚翎跟着谈及道。
孟焱却没做回应,只是转过头看向沈砚:“沈大人,第一件完成。”
“还剩四件事儿可安排。”
沈砚知道他口服心不服,但他本来也没想对方心悦诚服。
只是测试他的执行力而已。
而现下看来,他虽曾经以一己之力差点毁掉大雍的恶徒,却也是个诚信之人。
这说明朔北王本身也定然是个人品上佳者,哪怕教的义子是坏种,亦有良善。
为此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戍边大帅,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好感归好感,他向来还是以实用为基准。
很快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玉瓶子,这里头装的是他用柳树皮提取水杨酸做成的“阿司匹林”。
此物平日用以预防头疼发烧等,本是给团团准备。
但就算没病吃两个也没啥事儿,关键剂量并不大,只是味道绝不是这朝代的人所能尝出来。
他取出两枚递了上去……
“第二件,把我特制的含笑半步癫吃下。”
“这是我独创的毒药,平常大夫也看不出来病情。”
“若三日内没来跟我取解药,那就会活活笑死,极其恐怖!”
孟焱一时额前冒着冷汗,果然是比他还狠的人,这毒药都比他的生猛。
但他既答应了沈砚,那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咔,咕咚……
一口吞下,些许酸酸的,并仅仅片刻便让身体有些发热。
很显然必是某种的烈药,否则怎能如此快的便影响气脉?
“第二件完成,还剩三件事!”
“第三件,回去告诉顾巡抚,把你本来要汇报的事儿去说吧。不过有一点,得说我被你杀了!”
“……啊?”
这话让孟焱跟着都懵了,这本就是他要回去做的?
现下竟还用上一个条件?不仅多此一举,更等于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但既然沈砚坚持,他孟焱本就对朔北军看不惯,尤其对他义父恨之入骨,自是乐意这般做!
“好,此事简单,愿你说话算话!”
在沈砚的点头下,孟焱冷嗤一声,摇着头很快跃出此地。
沈砚回过身扶起了楚翎,本想着这丫头的个性,肯定会责问他几句。
毕竟他的作为看起来可对她的义父很不利。
没曾想,她却是只是笑了声回应:“现在起,我相信沈大人的所有行为。”
“就像义父说的一样,沈大人乃是这世间的一点浩然气,必会让这世人快哉不已!”
沈砚听着夸,既感觉有人懂他,同时也不免几分的不安。
这丫头不会真就瞧上他了吧?
话说,他故意请众人百味楼参宴看戏外,一时更为了让郡主消除某些不该有的念头。
现下倒好,郡主没给撂了,这女将军又似乎瞧上了自己。
他只想守着现下的媳妇儿,安安静静过点小日子,咋就还这么难呢?
……
次日,县衙二堂。
沈砚打着哈欠回来办公,眼圈都不免几分黑了。
只因昨晚本就公务堆积繁多,本来就县衙代行府职,一下承揽了九个县的公务。
却还又被一位自称女将军的给打搅了,故熬了夜才可勉强批完!
他准备趴着再补一会儿觉。
咚咚咚。
但不巧又有人敲门……并似乎些许急切。
“呵,还不如昨晚挨两针,今儿个还能休个假呢。”
沈砚苦涩而笑,但在其位谋其政,他还是硬挺着应了声:“进。”
而进屋者正是房县丞,他匆匆地入屋内来,见着沈砚的那一刻都惊住了。
“沈大人,听闻昨夜县衙闯来了越狱重犯孟焱,还将三堂中人皆都屠戮了!”
“此事今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也可把下官吓坏了!”
“不过和下官所料差不多,您吉人天相,此事该当是某些人胡诌瞎扯的。”
沈砚叹了声。
“房老,我要真出事,县衙内今日会这般消停嘛?”
“那信儿是我让棍夫们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迷惑某些并州府驿站的大聪明。”
房县丞目光很快地又顿了住!
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官儿了,经这般的提醒,其中的道理很快便想通。
“沈大人的意思是,您在有意地散布假消息,好让顾巡抚以为你死了?”
沈砚不免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老搭档,什么话一点就通。
这下应该可以好好补会儿觉了。
“没啥事儿,就去办差吧。”
沈砚试着催促了一声。
可房县丞却没有离开,反倒站定着忧思更重。
“只是……沈大人,探子一直回报,顾巡抚和北戎间谍交往甚密。”
“如若他误以为大人死了,以为特战军群龙无首,而让北戎借此出兵犯我边境,那可就牵扯到了国体大事!”
“一旦陛下得知是因为大人你才兴起战事,怕是不会轻饶与你!”
沈砚稍愣,县丞所言确实在理。
毕竟当今天子能以不正之位争得嫡位,继任皇权,就必然有常人所不及的手段。
就像这边境三州虽被朝廷不同势力分别掌控权力,却有意间被刻意地制衡。
若非君王情报得当、手段雷厉,又怎能让边境平和十几年?
而现下,一个县令,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宣布假死消息来刺激敌军来犯。
这显然逃不过陛下的眼线,就更逃不过之后的追究。
而就在这时,五皇子殷平晟突然也闯入县衙内,
与前者一般,他也对沈砚无事感到惊讶。
但惊讶过后,他也急着带来了皇城宫闱内的消息。
“师傅,父皇特地让身边的高公公传来口谕,说是若你还活着,就让我特来告诉你。”
“立刻破除假死谣言,否则……朝廷会先剿灭黄松县!”
沈砚一时困意都被激得消弭不少。
但此刻更多的神情,则是冷笑着!
“看来,得教教你爹咋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