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漾身上气压极低,一回到家,就把顾乘帆放回了床上,“乘帆,再去睡一会。”
顾乘帆小脸上写满不情愿,“爸爸,我想去找小姨……”
“不行!”顾漾的声音冷硬而不容置疑。
“可是……”顾乘帆眼眶开始泛红,“只有小姨能救阿太。”
顾漾的眼神闪过一丝不爽。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大人的事情,轮不到小孩掺和,我来解决。”
“爸爸!”
顾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骤然变冷,“顾乘帆,你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
顾乘帆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我只是想让阿太快点好起来。”
顾漾俯下身,双手撑在他两侧,“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去找她。”
“为什么?”顾乘帆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爸爸不喜欢小姨吗?”
闻言,顾漾的脸色一沉,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最不情愿提及的话题。
影子的调查结果此刻正躺在他的手机邮箱里。
他至今不敢点开,但心底已经猜到了答案。
顾漾直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袖口,“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现在,立刻,睡觉。”
顾乘帆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难过地钻进被窝,将头埋进枕头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顾漾站在床边,看着儿子颤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表情。
“晚安。”他冷冷地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坐在书房里,顾漾黑眸沉敛,盯着面前摆放着鹿桑为治疗他双眼开的药。
之前,他们还是盟友。
而如今,却要心怀算计。
他知道,接下来与鹿桑的谈判,才是真正的硬仗。
“鹿桑……比起鹿桑这个名字,我倒是更想叫你宁棠,”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到底还是骗了我。”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睿气喘吁吁送了两份文件过来,“顾总,东西我都带过来了。”
这是顾氏集团律师连夜加急赶出来的。
“嗯,”顾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了过来。
一份是厚厚的抚养权诉讼材料,另一份则是简洁的婚约协议。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在两份文件之间游移。
林睿小心翼翼地问,“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天知道,他得知鹿神医是小少爷母亲的消息有多震惊。
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消化完全。
顾漾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婚约协议上,提起笔,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龙飞凤舞的字迹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顾总,属下说句不该说的,依鹿神医的性子,她应该不会同意的,”林特助继续说道,“她看起来不是会接受这种条件的人。”
顾漾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他没动诉讼材料,拿起婚约协议,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条款:
「第一条: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需共同抚养顾乘帆;」
「第二条:鹿桑不得以任何形式带走顾乘帆;」
「第三条:婚姻关系维持至顾乘帆年满十八岁;」
这是他为儿子争取来的权益。
对于鹿桑来说,完全是霸王条款。
每一条都像是一把锁,将三人捆绑在一起。
顾漾知道这很自私,但他别无选择。
“如果她真的爱乘帆,”顾漾轻声说,“就会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若是存有私心,那他绝不会单独把乘帆交到她身边。
没有人能一碗水端平。
就算是亲生的,人心里的那杆天平也会无意识地偏向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乘帆就是他唯一的底线。
他沉思了两秒,拿起笔在协议上又加了一条:
「第四条: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把对方的孩子视如己出。」
顾漾的笔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特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顾漾走到了外面阳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保持着一个姿势到天亮。
在寂静无声的黎明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平静。
他势必要去见鹿桑,将这一切摊开在她面前。
可一起身,他却毫不犹豫地把两份文件撕了个粉碎。
“愚蠢。”他冷冷地评价自己刚才的冲动,将撕碎的文件扔进垃圾桶。
他陷入了一个很明显的误区。
在还没有理性地分析局势和双方立场的时候,就作出单方面的决断,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鹿桑隐瞒身份接近顾家,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为了儿子,要么是为了顾家的权势。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自言自语道,“那她大可以直接相认,以顾家的地位,五年前,她就根本不会把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从而饱受非议。”
他打开手机邮箱,翻看了影子发来的资料。
屏幕上显示着「宁棠」这些年的成就:医学博士,多家医院的客座教授,还有数不清的医学专利……
“分明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顾漾眯起眼睛,“却因那场一夜情毁了名声。”
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件事中,反观而言,他是受益者,没有任何损失,还白得了一个儿子。
而鹿桑不但承受分娩之痛,还被迫承受世俗的偏见和骂名。
看来,要换种方式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身上,顾漾正准备去找鹿桑,突然注意到隔壁阳台上有动静。
他微微侧头,看到鹿桑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浅青色的家居服,长发随意地别着一根灵蛇形发簪,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春茶。
两人的目光隔着晨雾相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顾漾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这么早就起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在清晨的宁静中格外清晰。
鹿桑也没有因为昨晚的不愉快而尴尬,神色平静地喝了一口茶,“顾总不也起得很早吗?”
顾漾从善如流,“在想一些事情。”
“看样子想通了?”鹿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舒展的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