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
“烦死了!烦死了!”
深夜,尚服局仿佛被一层死寂的幕布所笼罩,黑暗浓稠得近乎实质,肆意蔓延至每一处角落。就在这时,突兀响起的阵阵空灵哀怨声,打破了这份死寂,那声音好似从遥远而未知的地方传来,每一声都如同尖锐的细针,轻轻刺在人心上,无端地撩拨起阵阵不安。
一名女史听闻这诡异声响,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瞬间发麻,可职责所在,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迈着虚浮的脚步,惴惴不安地前去查看。
“啊!你是谁?”刹那间,一声惊恐至极的高呼猛地划破寂静,女史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绊倒,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
眼前,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裙的女子宛如鬼魅般静静伫立,她的头发肆意地散落着,像一团毫无章法的乱麻,将脸庞严严实实地遮盖住,让人根本无法窥探其真实相貌。
“文兰!别怕!是我!”白衣女子缓缓走近,声音轻柔,试图安抚受惊的女史。
文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松弛,鼓起勇气缓缓睁开双眼,仔细一瞧,惊道:“蓝尚服!这么晚了!您在这儿做什么呢?”她惊魂未定,声音打着哆嗦,尾音都带着颤,显然还深陷在方才的极度惊吓之中。
“我……我就是睡不着,过来想找点事做……没什么别的……你回去吧!别到处乱逛了!”香玺见自己把文兰吓得如此厉害,满心都是愧疚,赶忙轻声安慰。
“那好!奴婢先告退了!尚服您也早些回屋歇息吧!”文兰匆匆应了一声,慌不择路,头也不回地匆匆跑开了,脚步急促而慌乱。
文兰离去后,香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又如同患了狂躁症一般,在原地不停地来回走动,双手焦躁地抓着头发,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她内心的极度烦恼,整个人被烦恼的丝线紧紧缠绕,难以挣脱。
香玺的烦恼,皆源于今日下午。当时,陈公公一脸神秘,脚步匆匆地来到尚服局,郑重其事地告知她,明日一早务必前往御书房,皇上要亲自召见她。
“怎么这么快?不过才两天时间罢了!这朱老爷子怎么就要召见我了?”香玺眉头紧锁,低声喃喃自语,心中被浓重的忐忑不安所填满。
这两天,香玺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内心犹如被无数丝线缠绕,纠结万分。若是提出辞官,自己就得离开这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如此一来,便再无机会去河边等候那神秘虫洞的开启。并且,还得马上嫁给徐英旭,从此成为明朝一个普普通通的已婚妇女,困于家中,洗手作羹汤,相夫教子……
虽说她内心深处是喜欢徐英旭的,也隐隐觉得广西古墓里的那对夫妻或许就是自己和徐英旭,但这些理由,依旧难以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明朝,做一个恪守本分、无才无能、淹没于历史尘埃的平庸女子。
香玺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丝不甘在顽强涌动。哪怕被人指责自私,若真要她做出抉择,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渴望回到现代。毕竟,那里有她血脉相连的家人、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她倾注心血、热爱不已的事业。若能再“自私”一点,她无数次幻想,多希望能带着徐英旭一同回到那个充满现代气息的世界。
然而,若是不辞官,等待她的命运便是给七旬的朱元璋做妃子。天啊,这简直如同荒诞至极的闹剧,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狗血剧情!
在脑海中反复权衡利弊,进行了无数次思想斗争后,香玺深深明白,自己已然别无选择。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辞官嫁给徐英旭。即便这婚结得太过仓促,甚至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她已被现实逼入绝境,再无其他退路。
次日,香玺怀着一颗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来到御书房。只见朱元璋神色威严,端坐在一把古朴庄重的太师椅上,正全神贯注地批阅奏折,笔锋游走间,尽显上位者的气势。
“皇上!蓝尚服已到!”陈公公声音洪亮,高声汇报后,便恭敬地悄然退出了御书房,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朱元璋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落在跪在殿上的香玺身上,神色平静地示意她平身,随后开口问道:“你今年几岁?”
“回禀皇上,25岁。”香玺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25岁已是摽梅之年,早已过了婚配年龄….”朱元璋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思忖的神情,欲言又止。
香玺猛地想起张美人曾经的告诫:千万不能等皇上先提出纳妃的想法,否则一切就再无转机,自己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等朱元璋继续说话,香玺心急如焚,急忙抢言:“回禀皇上!卑职衷心感谢圣上召见。其实不瞒皇上,卑职今天来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向您请奏!望皇上恩准!”
“哦!所谓何事?但说无妨!”朱元璋停下手中的笔,目光如利刃般直直地看向香玺,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探究。
香玺深吸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轻声说道:“卑职今天是来请求皇上准许微臣辞官回乡!”
“为何辞官?你进宫时日尚短,不足五年。如无特殊理由,一般不予批准。”朱元璋眉头瞬间拧紧,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厉的审视,仿佛要将香玺看穿。
香玺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心一横,心想:死就死了吧!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她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继续说道:“卑职在进宫之前,早已有婚配之人,他就是徐家二公子徐英旭。但做了女官之后,卑职才得知女官不许成婚。虽然心中万分不舍辞官,但就像方才皇上所言,卑职早已过了适婚年纪,实在不忍让徐英旭为我长久苦等。如今卑职也到了辞官年龄,就斗胆恳请皇上批准卑职辞官完婚。更求皇上赐婚,让卑职与夫君得享隆恩!卑职感激不尽,愿为皇上祈福!”
香玺一口气将准备许久的话,一字不差、声情并茂地背了出来,言辞恳切,逻辑严密,毫无破绽,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
朱元璋听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眼中的光芒瞬间一冷。但念及徐英旭是故友徐达之子,也是朝廷不可或缺、器重有加的人才,便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彻底打消了纳妃的念头。
世间女子多如繁星,自己身为九五至尊,坐拥天下,怎能为了这一个丫头片子,轻易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与晚节?于是,他神色平静,缓缓开口,准了香玺的辞官请求,并赐婚。
香玺离开御书房,只觉如释重负,肩膀上的重担瞬间消失,好似挣脱了一道紧紧束缚自己的无形枷锁,终于摆脱了这个让她惧怕到骨子里的老头。
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在皇宫的最后一天,心中又涌起一丝纠结,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此时,天空已渐渐被黑暗笼罩,夜幕中繁星闪烁,宛如镶嵌在黑色绸缎上的宝石。
香玺望着夜空,心中有了决定:再去河边看看,说不定足够幸运,虫洞会再次打开。她心里清楚,如果今天虫洞再不出现,自己真嫁给了徐英旭,就不能再心心念念着回去的事了,否则,对徐英旭实在太不负责,那是她绝不愿意做的事情。
香玺来到河边,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河水一如既往地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的繁星。天空也没有一丝微风,四周静谧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
“好吧!既然命运要让我留在明朝!那我只能安守本分,不再折腾了。”香玺满心无奈,在心底默默叹息,声音里充满了妥协与认命。
正当她准备离开河边时,却瞧见身着护卫服的朱允文,面带微笑,步伐轻快地朝自己走来。
“香玺!又遇见你了!真好!”朱允文难掩兴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小千子,你又在执勤吗?”香玺看着朱允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觉得他在这皇宫里没日没夜地工作,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实在可怜。
“嗯!你又来看家乡啦?”朱允文微笑着看向香玺,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声音轻柔。
“是哦!也许是最后一次来了!我今天已经辞官,明天之后就又搬回瞻园了。”香玺无奈地耸耸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笑容里藏着淡淡的落寞。
“为何辞官?”朱允文一脸诧异,眼中满是疑惑,嘴巴微微张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做女官没自由啊!像个物件一样任人摆布!自己的生活没有自由也就算了,竟连婚嫁也没有自由。太可悲了!”香玺仰头看着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婚嫁?怎么会想到婚嫁一事!”朱允文神色一紧,着急地问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只是打个比喻!”香玺并未立刻告知朱允文自己即将与徐英旭结婚一事。一来,她觉得这婚礼来得太过仓促,自己脑袋还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实在懒得四处宣扬;二来,婚期尚未确定,她打算等与徐英旭商量好婚期后,再直接通知小千子参加婚礼,给他一个惊喜。
朱允文侧着头,静静地凝视着香玺,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情,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香玺,什么样的婚姻是你所向往的?”
“我向往的婚姻,肯定是自己发自内心去选择的!它不应该被任何外界因素捆绑逼迫。它应该是水到渠成的!那个人也要是我喜欢的。而且是一夫一妻,一生一世。”提及婚姻,香玺的脸上不自觉地洋溢起一丝幸福的微笑,眼神变得温柔而明亮,仿佛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嫁给徐英旭,虽有一些外在因素的推动,但好在,这个人是她真心喜欢的,是她愿意托付终身的良人。
朱允文望着香玺的笑容,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他若有所思,轻声自言自语:“我也好想自己选择婚姻!和自己心仪之人成婚!一夫一妻,一生一世!的确美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眼神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仿佛在描绘着自己心中的美好蓝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