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未仇站在陆家老宅门前，深吸一口气。初春的风裹挟着细雨，打湿了她的衣襟。她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指尖触碰到右脸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十五年前那场大火留给她的印记。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望着她：\"您就是新来的舞蹈老师吗？\"
\"是的，我是冯老师。\"她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你是陆菁吧？\"
小女孩点点头，突然凑近她耳边：\"冯老师，你身上有股焦糊的味道。\"
冯未仇浑身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可能是刚才路过厨房时沾上的。\"
\"不是的，\"陆菁摇摇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焦糊味，像是......\"她歪着头想了想，\"像是被火烧过的东西。\"
冯未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站起身，牵起陆菁的手：\"带老师去看看练舞室吧。\"
陆家的老宅比她记忆中更加阴森。走廊两侧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墙上的油画中的人物仿佛在注视着她们。冯未仇记得，十五年前她来参加陆凡的生日派对时，这些画还是明亮的风景画。
练舞室在三楼，一整面墙的镜子让空间显得格外空旷。冯未仇打开音响，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她示意陆菁站好，开始教她基础动作。
\"老师，\"陆菁突然停下动作，\"镜子里有个姐姐一直在看你。\"
冯未仇猛地转身，镜中只有她和陆菁的倒影。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镜中的自己比现实中的要苍白一些。
\"她穿着红色的裙子，\"陆菁继续说，\"头发很长，脸上......\"她突然捂住嘴，\"老师，那个姐姐的脸和你好像，但是......\"
冯未仇的心跳加速，她蹲下身握住陆菁的肩膀：\"但是什么？\"
\"但是她的脸是烧焦的，\"陆菁的声音颤抖起来，\"她在哭，她说她很痛......\"
冯未仇感觉一阵晕眩，耳边似乎响起了十五年前的哭喊声。火光中，母亲将她推出窗外，自己却被倒塌的房梁压住。父亲想要冲进去救母亲，却被浓烟呛倒。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老师？\"陆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那个姐姐不见了。\"
冯未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你看错了。来，我们继续练习。\"
就在这时，练舞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优雅的气质。但冯未仇一眼就认出了她——方曼，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女人。
\"冯老师是吧？\"方曼微笑着走近，\"我是陆菁的妈妈。听说你是从巴黎回来的舞蹈老师？\"
\"是的，夫人。\"冯未仇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恨意。
\"菁菁最近总是说看到奇怪的东西，\"方曼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可能是练舞太累了。冯老师，以后课程时间不要太长。\"
\"好的，夫人。\"
方曼转身离开时，冯未仇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枚翡翠吊坠。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当年在火灾中失踪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课程结束后，冯未仇正准备离开，陆菁突然拉住她的衣角：\"老师，你真的要小心。那个姐姐说，这里很危险。\"
冯未仇蹲下身，轻声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陆菁犹豫了一下，\"她说要你小心戴翡翠的人。\"
冯未仇心头一震。她摸了摸陆菁的头：\"谢谢你告诉老师这些。明天见。\"
走出陆家大门时，天色已暗。冯未仇回头望了一眼老宅，三楼的窗户后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她眯起眼睛，那人影却消失了。
回到公寓，冯未仇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陆家的平面图。她在练舞室的位置画了个圈，那里曾经是顾家的书房。十五年前，父亲就是在那里发现了方曼挪用公款的证据。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老旧的音乐盒。这是火灾那天，母亲塞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音乐盒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但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和父母在陆家花园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冯未仇将照片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复仇的道路充满危险，但为了父母，她必须走下去。
第二天，当她再次来到陆家时，发现陆菁的脸色异常苍白。
\"老师，\"小女孩拉着她的手，\"昨晚我梦见那个姐姐了。她说......她说十五年前的那场火，不是意外。\"
冯未仇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有人换了防火系统，\"陆菁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人现在就在这栋房子里。\"
就在这时，练舞室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暗中，冯未仇听到镜子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镜中世界爬出来.....
冯未仇紧紧抱住陆菁，感觉到小女孩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黑暗中，镜子发出的\"咔咔\"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镜中世界疯狂挣扎。
\"老师......\"陆菁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姐姐在镜子里，她想要出来......\"
冯未仇摸到墙上的开关，用力按了几下，灯依然没有亮。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惨白的光束照向镜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镜中的她正露出诡异的微笑，而现实中的她分明是惊恐的表情。
\"别看镜子！\"她捂住陆菁的眼睛，却发现小女孩的体温异常冰冷。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菁菁？冯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灯光突然恢复了。冯未仇再看镜子，里面只有她和陆菁正常的身影。但陆菁的嘴唇已经发紫，呼吸变得急促。
\"夫人！\"冯未仇抱起陆菁冲向门口，\"陆菁好像生病了！\"
方曼看到女儿的样子，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翡翠吊坠，这个动作被冯未仇敏锐地捕捉到了。
\"快叫医生！\"方曼接过陆菁，转身就往楼下跑。
冯未仇跟在后面，注意到方曼的翡翠吊坠在跑动中发出微弱的绿光。那光芒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记忆要冲破封印。
家庭医生很快赶到，给陆菁做了检查。\"可能是受了惊吓，\"医生说，\"休息一下就好。\"
冯未仇站在房间角落，看着方曼温柔地抚摸女儿的额头。突然，陆菁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老师，那个姐姐说，翡翠里有她的声音......\"
方曼的手猛地一颤，翡翠吊坠从她脖子上滑落。冯未仇眼疾手快地接住吊坠，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
她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场景：方曼偷偷潜入顾家书房，将防火系统的线路剪断；母亲发现后与她争执，方曼失手将母亲推倒，母亲的头撞在桌角上；父亲听到动静赶来，却被方曼用花瓶砸晕；最后，方曼点燃了窗帘......
\"还给我！\"方曼尖叫道，伸手要抢吊坠。
冯未仇后退一步，翡翠吊坠在她手中发出刺目的绿光。陆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曼僵在原地，脸色惨白：\"菁菁，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菁菁，\"陆菁的声音变成了一个成年女性的声音，\"我是顾双双的母亲。\"
冯未仇如遭雷击，手中的吊坠\"啪\"地掉在地上。翡翠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一缕黑烟从裂缝中飘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妈......\"冯未仇颤抖着伸出手。
人形渐渐清晰，正是她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只是那张脸上布满了烧伤的痕迹，眼中流着血泪。
\"双双，\"母亲的声音空灵而悲伤，\"这些年，我一直被困在这枚翡翠里。方曼用邪术将我的魂魄封印，就是为了掩盖她的罪行。\"
方曼瘫坐在地上，疯狂地摇头：\"不，不可能......那个道士说过，封印永远不会被打破......\"
\"你找的那个道士，早就被我的怨气反噬了，\"母亲的黑影向方曼逼近，\"你以为用我女儿的命格养大你的孩子，就能化解我的怨气？\"
冯未仇猛地看向陆菁：\"什么意思？\"
\"十五年前，方曼为了化解我的怨气，找了一个命格特殊的女婴，\"母亲的声音充满悲愤，\"她用邪术将我的部分魂魄转移到翡翠中，又将另一部分注入那个女婴体内。这就是为什么陆菁能看见鬼魂，因为她体内有我的魂魄！\"
陆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黑色的眼睛逐渐恢复正常。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生什么事了？\"
方曼突然扑向地上的翡翠吊坠：\"都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
就在这时，吊坠完全碎裂，一道刺目的绿光爆发出来。冯未仇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开，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母亲的黑影已经消散，而方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菁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角：\"老师，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冯未仇抱住小女孩，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这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而真相，远比她想象更加残酷。
冯未仇轻轻拍着陆菁的后背，感受着小女孩逐渐平稳的呼吸。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低头看着陆菁熟睡的脸庞，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个孩子，究竟是谁？
突然，陆菁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让冯未仇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的琥珀项链。
\"老师，\"陆菁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梦见了一个很漂亮的花园，有秋千，还有......\"她皱起眉头，\"还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阿姨。\"
冯未仇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阿姨长什么样子？\"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很长，\"陆菁比划着，\"她的眼睛是金色的，就像......\"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就像我现在这样。\"
冯未仇的手微微发抖。她记得母亲说过，顾家祖上有一位先祖是西域来的舞姬，天生金瞳，擅长通灵之术。难道......
\"陆菁，你在这里等一下。\"冯未仇起身走向书房。她记得方曼的书房里有一个上锁的抽屉，或许那里藏着真相。
书房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红木书桌上。冯未仇轻车熟路地找到那个抽屉，用发卡撬开了锁。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文件和几张老照片。
她的手电筒光束照在照片上，顿时屏住了呼吸。照片上是一个金瞳女子，穿着西域风格的舞裙，正是顾家那位先祖。而另一张照片上，是年轻的方曼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寺庙前，婴儿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文件最下面是一份收养证明，日期是十五年前。冯未仇的手指颤抖着翻开文件，上面的内容让她如遭雷击——陆菁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原来，父亲在认识母亲之前，曾与一位西域舞者有过一段情缘。那位舞者生下孩子后不久就去世了，父亲将孩子托付给寺庙抚养。方曼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在制造火灾后，特意去寺庙收养了这个孩子。
\"原来如此......\"冯未仇喃喃自语。难怪陆菁能看见灵体，难怪她对舞蹈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一切都源于顾家的血脉。
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陆菁站在门口，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发着微光：\"老师，我全都想起来了。\"
冯未仇转身，看到陆菁的手中握着一枚琥珀吊坠——正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那条项链。
\"姐姐，\"陆菁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终于找到你了。\"
冯未仇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张开双臂，陆菁扑进她的怀里。月光下，两姐妹紧紧相拥，仿佛要将错过的十五年时光都补回来。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重重关上。灯光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冯未仇将陆菁护在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
\"真是感人的重逢啊。\"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方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睛布满血丝，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方曼疯狂地大笑，\"那个道士说过，只要用金瞳之人的血，就能永远封印怨灵！\"
她举起匕首冲向陆菁。千钧一发之际，冯未仇推开陆菁，自己却被匕首划伤了手臂。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突然，整个书房开始剧烈震动。墙上的照片纷纷掉落，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冯未仇认出其中就有母亲的身影。
\"够了！\"母亲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方曼，你的罪孽该偿还了！\"
无数黑影扑向方曼，将她团团围住。方曼发出凄厉的惨叫，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最后化作一具干尸。
震动停止了，黑影渐渐消散。冯未仇和陆菁相拥而泣，她们知道，这场延续了十五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