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木棺材中渗出的血水,在雪地里蜿蜒如蛇。张文清跪在乱葬岗的刺骨寒风中,将三根浸满黑狗血的棺材钉,狠狠砸进棺盖。远处,细碎的铃铛声悠悠传来,二十七具腐尸在清冷月光下,整齐划一地缓缓抬起手臂。
“张家小子,你借阴兵复仇,就不怕遭天谴吗?”黄三姑的声音尖锐刺耳,像铁勺刮擦陶罐。她身后,十二盏绿灯笼随风飘忽,每盏灯芯里,都蜷缩着半透明的婴灵,发出隐隐的啜泣。
张文清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冰碴,指间铜铃发出裂帛般的颤音。刹那间,腐尸们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眶里,密密麻麻的尸虫汹涌爬出。“三姑可知,我娘上吊那晚,村口井里浮着七个这样的灯盏?”他话音刚落,最前排的腐尸轰然炸开,漫天蛆虫如黑雾般,恶狠狠地扑向绿灯笼。
黄三姑的狐毛大氅无风自动,袖中瞬间窜出三条赤链蛇,蛇信子吞吐,所到之处,蛆虫纷纷爆出青烟。可腐尸这时迅速围成八卦阵型,用腐烂的指骨死死勾住蛇身,硬生生将毒蛇扯成数段。腥臭的血雨倾盆而下,张文清恍惚间看见,母亲悬在房梁上的绣花鞋正滴下血珠,那鞋面上的图案,竟与腐尸衣襟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雕虫小技!”黄三姑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十二盏灯笼瞬间炸裂。婴灵尖啸着凝聚成三丈高的黑影,腐尸们猛地僵在原地,脖颈齐齐转向东南方——那里,一团磷火闪烁不定,张寡妇扭曲的脸在其中若隐若现。
张文清瞳孔骤缩,铜铃铛在掌心烫得发红。他想起老乞丐传授秘术时的叮嘱:“傀门借的是枉死之人的怨气,每用一次,你身上就多一道尸斑。”此刻,他掀开衣襟,心口处青紫的印记正像藤蔓般,缓缓爬出细小根须。
腐尸群骤然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竟手拉手跳起诡异的傩舞。黄三姑腰间的萨满鼓自动飞起,鼓面上的人皮,渐渐浮现出村长惊恐的面容。随着最后一个腐尸轰然倒地,张文清敏锐地嗅到熟悉的艾草味——和母亲上吊时房梁上挂的驱邪香囊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黄三姑的尖叫混着鼓声炸响。张文清这才看清,每具腐尸的后颈都插着半截桃木钉,钉头刻着母亲陪嫁银镯上的并蒂莲。月光陡然变成血红色,他怀里的铜铃铛自动飞向半空,铃舌竟是半截发黑的手指,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黄三姑的狐毛大氅陡然鼓起十二个肉瘤,每个肉瘤里都传出婴儿凄厉的啼哭。张文清怀中铜铃铛疯狂震颤,那截发黑的指骨突然伸长,直直插进他左手掌心。
“叮——”
铃舌穿透掌心的瞬间,二十七具腐尸同时仰头嘶吼。它们腐烂的喉管里,涌出墨绿色浓烟,在血月下迅速凝成张寡妇扭曲的脸。张文清只觉有冰凉的蛇信子舔舐骨髓,低头一看,自己影子里竟缠着三条赤链蛇的虚影,丝丝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娘上吊用的麻绳,浸过苗疆金蚕蛊的毒液。”黄三姑指甲暴涨三寸,挑开腐尸衣襟,露出胸口的莲花烙印,“二十年前张秋月抱着襁褓进村时,老身就看出她带着巫蛊派圣女的刺青。”
腐尸群突然齐刷刷跪地,腐烂的手指狠狠抠进冻土。张文清听见地底传来指甲挠棺材板的声音,混着母亲哼唱的摇篮曲,那熟悉的旋律此刻却充满诡异。他右眼突然剧痛,乌鸦的视野里浮现出惊人画面——村长家地窖深处,七盏人皮灯笼围着的陶瓮中,泡着具胸口插银簪的女尸,面容苍白,毫无生气。
“不可能!”张文清踉跄后退,那女尸耳垂的翡翠坠子,分明是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遗物。铜铃铛突然发出鬼哭般的尖啸,二十七具腐尸齐声念诵起傀门往生咒,声音低沉而诡异,在夜空中回荡。
黄三姑的萨满鼓砰然炸裂,鼓面人皮飘到张文清面前。借着月光细看,人皮背面用尸油画着幅地图——标注的方位正是当年母亲带他躲避仇家的山洞。地图右下角盖着方朱砂印,印文是“盗门魁首张秋月”,字迹鲜红,透着神秘的气息。
腐尸们的诵经声越来越急,张文清右眼流下黑血。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母亲悬在房梁上的尸体突然转头,脖颈勒痕里钻出金灿灿的蚕虫。那只金蚕振翅飞到他耳边,竟发出张寡妇的嗓音:“傻小子,你真当秋月姐是寻常村妇?”声音尖锐,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地底突然伸出无数白骨手掌,抓住腐尸脚踝往冻土里拖。张文清怀里的铜铃铛自动飞向东南方,铃舌指骨直指村长家祠堂。他撕开衣襟,心口的青紫尸斑已蔓延成莲花形状,与腐尸胸前的烙印一模一样,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黄三姑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狐毛大氅里窜出十二只白毛黄鼠狼。这些小畜牲叼着腐尸的手指骨,在雪地上拼出“七月十五,百鬼抬棺”八个血字。当最后一块指骨归位,所有字迹突然燃烧起来,火苗竟是幽蓝色,照亮了整个雪地。
“你娘用三十年阳寿换你活命,你却要拿这性命报仇?”黄三姑的瞳孔变成竖瞳,指尖捏着半片银镯,“当年张秋月叛出盗门时,带走了镇压傀门老祖的镇魂锁,你以为那些腐尸为何听你号令?”她的声音充满嘲讽,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张文清喉头腥甜,呕出团蠕动的黑虫。铜铃铛突然发出裂帛之音,东南方升起道冲天血光。腐尸们齐声哀嚎,腐烂的皮肉簌簌掉落,露出森森白骨上刻满的苗疆咒文。他这才惊觉,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嵌着枚生锈的棺材钉,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地底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棺椁。黄三姑的十二只黄鼠狼突然人立而起,爪子里捧着染血的麻绳。当第一只黄鼠狼把麻绳套上腐尸脖颈,张文清怀里的铜铃铛竟发出母亲凄厉的惨叫,声音穿透灵魂,令人毛骨悚然。
“当年逼死你娘的不是村民,”黄三姑的指甲划过张文清脖颈,“是你娘自己选的借命还魂术。她用金蚕蛊吊着最后一口气,就为等你施展百鬼抬棺唤醒镇魂锁!”她的话语冰冷,像一把刀刺进张文清心里。
腐尸群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村长家狂奔。它们腐烂的脚掌踩过雪地,留下冒着黑烟的莲花印记。张文清右眼的乌鸦视野里,村长正抱着陶瓮里的女尸痛哭,女尸手中的银簪突然飞起,直刺他眉心,寒光一闪,血溅当场。
铜铃铛在此时炸成碎片,半截指骨钻进张文清掌心。他听见母亲在耳边轻叹:“去祠堂地窖,掀开第三块青砖。”当腐尸撞开祠堂大门的瞬间,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整座黑水村的地面开始龟裂,尘土飞扬,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黄三姑突然尖叫道:“张秋月你疯了!镇魂锁下压着的可是......”话未说完,她的狐毛大氅里钻出数百只金蚕,转眼将人啃食成一具白骨。十二只黄鼠狼叼着染血麻绳,将白骨捆成粽子拖进地缝,消失在黑暗中。
张文清跌跌撞撞冲进祠堂,腐尸们正在撕咬村长的尸体。地窖里七盏人皮灯笼自动亮起,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苗疆咒文。当他掀开第三块青砖,底下埋着的檀木盒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枚刻有他生辰八字的棺材钉,散发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盒底血书突然无风自燃,灰烬凝成母亲虚幻的身影:“清儿,当你看到这些时,娘已经变成镇魂锁的祭品。每月十五用棺材钉刺入心口,能暂缓尸斑蔓延......”声音缥缈,带着无尽的牵挂与不舍。
祠堂外突然传来百鬼哭嚎,张文清转头看见二十七个腐尸抬着槐木棺材破门而入。棺材盖自动掀开,里面躺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心口插着把刻有盗门印记的青铜匕首,鲜血染红了衣衫。
腐尸们齐声高呼:“恭迎老祖归位!”张文清掌心的指骨突然暴长,直插进棺材中人的眉心。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百年前盗门魁首与巫蛊圣女私奔,将傀门老祖的魂魄封进亲生儿子体内......画面如走马灯般闪现,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腐尸抬棺沉入黄泉的刹那,张文清看到撑船老妪的斗笠下浮现母亲的面容。两岸血红的彼岸花突然疯长,花蕊里的婴灵咬断根茎,化作赤脚小儿围住棺材啼哭。哭声凄厉,回荡在黄泉河畔。
“张公子可想清楚了?”老妪的脸皮突然脱落,露出森森头骨上刻的苗疆咒文,“借黄泉阴兵,需以三世因果为质。”她枯槁的手指划过水面,河底浮起三十盏白骨灯笼,每盏灯芯都蜷缩着与张文清相貌相似的魂魄。灯光昏暗,透着无尽的阴森。
腐尸们突然齐刷刷割开喉咙,黑血喷溅在槐木棺上。棺盖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铭文,正是盗门失传的《阴符经》。张文清右眼的乌鸦视野里,百年前的古墓突然与黄泉道重叠——巫蛊圣女被剜心的石台,此刻正压在他影子的心脏位置。画面交错,时空仿佛错乱。
“叮——”
铜铃残片从掌心飞出,在河面拼成完整的镇魂铃。铃舌指骨突然暴涨,穿透老妪的骷髅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母亲张秋月跪在祠堂,用银簪挑破十指,将血滴进刻满蛊虫的青铜鼎。场景血腥而神秘,真相逐渐揭开。
河水突然沸腾,数万具白骨破水而出。它们腐烂的指骨捏着青铜匕首,在天幕上划出盗门符咒。张文清心口的莲花尸斑渗出黑血,七朵花苞中传出婴儿哭喊:“爹爹,孩儿疼!”声音稚嫩而痛苦,令人心碎。
腐尸抬着的槐木棺突然立起,棺中“张文清”伸手掐住他脖颈。两人接触的瞬间,黄泉道两侧的彼岸花全部变成惨白色。花丛中升起十二面萨满鼓,鼓面竟是用张秋月的人皮制成。场面惊悚,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你以为逃到阴间就能摆脱命数?”棺中人扯开衣襟,心口插着把苗银匕首,“百年前你娘用金蚕蛊王调换命格,今日该物归原主了!”他的声音充满怨恨,仿佛来自千年的诅咒。
张文清突然抓住刺来的匕首,掌心蛊虫顺着刀刃爬进对方身体。当第一只金蚕钻入棺中人心口时,整条黄泉道剧烈震颤。两岸白骨灯笼接连炸裂,每个破碎的灯盏里都飞出只血乌鸦。光芒闪烁,血鸦嘶鸣,黄泉道陷入一片混乱。
河水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铺满人牙的河床。腐尸们抬着棺材踏过牙齿路,每步都踩出粘稠的黑血。张文清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泊中扭曲变形,渐渐显出巫蛊圣女的面容。画面诡异,仿佛踏入了无尽的深渊。
“清儿,咬破舌尖!”母亲的声音混在群鸦啼叫中传来。张文清下意识照做,喷出的血雾竟在空中凝成盗门镇魂符。腐尸们突然调转方向,抬着棺材撞向河底的青铜巨门。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这阴阳两界。
门环上的饕餮纹突然活过来,张口咬住棺中人的手臂。张文清趁机挣脱束缚,却被老妪的船桨贯穿左肩。剧痛中他看清船桨上的小字——“钦天监戊寅年制”。鲜血染红了船桨,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铜门轰然开启的瞬间,阴风裹着冰碴扑面而来。门后冲出九具青铜战车,每辆车由九头无皮尸马牵引。战车上插着的玄色旌旗写满殄文,旗面不断渗出人油。场面宏大而惊悚,仿佛来自远古的战场。
“黄泉阴兵在此,何人唤吾?”为首的将军尸身不腐,腰间玉佩刻着“骠骑将军霍”。他空洞的眼窝突然亮起鬼火,照出张文清身后若隐若现的巫蛊圣女虚影。声音威严而冰冷,回荡在黄泉道上。
棺中人突然厉喝:“霍将军!此子乃镇魂锁化身,速速擒杀!”话音未落,九架战车同时调转弩机,淬毒的箭矢泛着幽幽蓝光。箭在弦上,危机一触即发。
张文清扯断脖颈上的铜铃残绳,铃舌指骨突然暴涨三尺。当第一波箭雨袭来时,指骨在空中划出血符,箭矢全部调头射向棺中人。腐尸群突然自燃,幽蓝火焰中传出母亲念诵《傀门往生咒》的声音。火光冲天,咒声回荡,黄泉道陷入一片火海。
霍将军的青铜剑突然脱手,直插进张文清脚下。剑身映出惊人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张秋月抱着婴孩跪在乱葬岗,将染血的银镯塞进骷髅口中。那骷髅的指骨,正是铜铃里的铃舌!画面如闪电般划过,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是你......”张文清握住青铜剑柄,剑格处的八卦盘自动旋转。当卦象定格在“坎为水”时,整条黄泉道突然倒流,腐尸们抬着棺材逆水而行。水流湍急,腐尸挣扎,黄泉道仿佛陷入了时空的漩涡。
棺中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皮肉迅速腐烂脱落。当最后一片血肉掉进河水,显露出的森森白骨上,赫然刻着“张玄陵”三个殄文。巫蛊圣女的虚影突然凝实,抬手招来万千金蚕蛊虫。蛊虫漫天,白骨森森,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乖孙,该醒了。”圣女指尖点在张文清眉心,他怀中的银镯突然融化,顺着血管流向心脏。黄泉道两侧的白色彼岸花全部染血,花丛中爬出无数青铜棺材。光芒闪烁,棺材林立,黄泉道仿佛变成了一座神秘的迷宫。
霍将军的阴兵突然调转矛头,战车撞向张玄陵的尸骨。九架青铜战车组成天罗地网,将尸骨碾成粉末。张文清在混战中看见母亲残魂附在老妪身上,正用船桨在河面画镇魂符。战尘滚滚,符咒闪烁,黄泉道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当最后粒骨粉沉入河底,整条黄泉道开始崩塌。张文清被抛回阳间的瞬间,听见圣女在耳边低语:“去苗疆蛊冢,找到真正的镇魂锁......”声音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指引着他的下一段征程。
现代·某考古现场
“教授!这里发现具青铜棺!”实习生小陈擦去棺盖积雪,突然尖叫起来。棺盖上用金线嵌着现代简体字:“张文清,1998 - 2023”。字迹清晰,在雪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棺内尸体心口插着苗银匕首,脖颈挂着半枚刻有钦天监印记的玉佩。当考古队掀开尸体衣襟时,所有人倒吸冷气——尸身心口处,盛开着妖异的七瓣血莲。花瓣鲜红如血,散发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