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在这里啥都不干,我心里闹腾。你给我找个活计,让我干点啥也好!”李桂香一脸愁容,她哪这么待过,以前日日都有干不完地活,如今成日里连洗脸水都有人给她端,她可真受不了!
芷兰做完飧食回来,刚进院子就被李桂香拉着进了屋,吐了半天苦水,绕来绕去就是这些话。
今个不累,心情也难得轻松。见小米乖巧的跟个小猫一样也围着她坐,她心里忍不住想发笑。转头看向李桂香认真道“阿母,我琢磨这几日就去租赁房舍,虽然长平侯不计较,可我总觉得这么住在人家多有不便。且咱们拘在这里想出去也不方便,您觉得呢?”
李桂香认同“成,这里是好,吃的也好,住的也好。可再好也不是咱的家。这成日里白吃白喝人家地,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那你趁早赶紧找找,也甭找好的,小一点破一点都成,就我和小米俩人用不着那么大!”
芷兰颔首又看向低着头的小米“小米你怎么想?”
小米底低垂着头憋了半天说了一句“都成。”
芷兰单手托起她的下巴,小米被迫抬起头。芷兰瞧见她似不情愿,不由的出声“你不想走?”
小米抿着唇不说话,眸光不敢直视芷兰,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桂香不乐意了“小米,这可不是咱地家呀,这地方再好咱们也是来借住地。让你阿姊给咱们租赁个房舍有啥不好?”
小米有些无措“大伯母.....我,我就是觉得这里的房舍又大又好,咱们为啥不住?那长平侯不是没让咱们走么?咱为啥一定要走.....”?
这是被富贵迷了眼?芷兰瞧着小米略显委屈的神情,恍惚间发现,小米如今早已经是大姑娘了,哪还是在上水村那个小小的丫头了。
小米在上水村长大,吃不饱穿不暖,要说过了最好的几年日子也是去了榆州。可在榆州小米同她差不了多少,也不是家里最被待见的。只不过小米的阿翁比她那个渣男阿翁强一些。
如今来了盛京,又住进长平侯这样的豪宅里,吃好的用好的,还有奴婢伺候。换了谁或许都要心动的。
她不心动是因为,她有空间做后盾。知道即使离开这里她依然能有饭吃,能有暖和衣服穿。
而小米什么都没有,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可能就是她和李桂香了。让小米离开长平侯府,跟着李桂香住在外面,将心比心确实会感到害怕与无助。
她握着小米的手认真道“阿姊把你的事放在心里不曾忘记,过了王春你就十五了,阿姊会好好为你办上头礼的。如今我在军营灶房做吃食,每日都能接触到军中的阿郎。阿姊想着在军中为你挑选个好阿郎。论家世或许不一定是最好的,可他们的俸禄很高,为人也都豪爽不拘小节。要是在这其中找个好阿郎做良人,往后你的日子自然是活的轻松不少,阿姊也就放心了,你说呢?”
小米脸红彤彤的,一双大眼睛羞涩的不敢看芷兰“全听阿姊的。”
芷兰浅笑颔首“好,既然听我的,那明日你随我入军营,帮我打打下手。然后看看这军中儿郎如何?”
小米此刻双颊红的都快滴血了“听,听阿姊的”!说完轻推了一把芷兰,羞涩又慌张的站起身就往自己屋里跑。
李桂香忍不住笑了“你瞧瞧她这脸皮薄的劲,我当女娘时可不像她这样。”
芷兰望着小米跑进屋里关门的背影,似有感而发浅笑道“我也算打小看着她长大的,儿时就羞涩腼腆,可干起活来从不偷奸耍滑,连我都自叹不如。”
李桂香点头似也陷入回忆当中“你和小米是两个样,小米憨实不会耍奸耍滑。你呢?阿母以为你也是个憨的,可哪成想你胆子大地嘞,又是下河摸鱼,又是抓海虫子卖钱,还跟城里的掌柜做上生意嘞!连你这好亲事都是你自己寻来地。你说说,你胆子有多大嘞!”
被李桂香如此一说,芷兰还真有点汗颜。她这人胆子小,内心敏感,除了会做点吃的,基本上是没什么长项。能有今天衣食无忧,都是借了空间的光。
如果没有空间,她怕是早在上水村的某一日跳河自杀了。
老天怜她,给了她一个空间。一路走来也算是顺风顺水,还能遇到曹家这样的小康人家,已经算是不错了。
忽略赵彤华与曹知谦骨子里三从四德,儒家礼仪外,其他都算还好吧。早晚侍奉舅姑,这和现代朝九晚五上班也没什么不同。
想到和曹知谦以后要走的路,她心里就觉得艰涩异常。她与他隔着几千年的横沟,他想要的妻子,温柔贤惠,谦卑有礼,孝顺舅姑,为夫是从,不多言,不多语,无论何时都要柔美谦卑,外露的情绪是不能出现在婚后妇人身上的。
这些条条框框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无疑是要破骨重生,将自己在现代所有的记忆抹去,才能真的认同曹知谦说的那些道理。
夜晚睡不着时,她辗转反侧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就像曹知谦说的,谁人不是戴着面具而活?她亦可以演戏不是么?
与曹知谦演温柔贤惠,与外人演谦卑有礼......可她内心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说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随心所欲惯了,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心计,让她演一辈子这样虚伪的角色,她果断摇头,她不行!
这几日冷静下来也想了很多,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和离,那未来的日子没有庇护,或许会活得很坎坷。
她在踏出这一步之间徘徊不定,毕竟曹家各个方面都还算是称心的婆家。如果就让她这么离开,她心里也不甘心。
或许再等等,等.....她想清楚再说。
距离王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带着小米入了军营,当然她也没有厚此薄彼,问过周显是否要一起,前提是她也没有对周显说,如今只需要给冠军侯做吃食就行。周显自然是不想来军营受累的,搪塞着不舒服,她也就没有勉强。
今日早上做的鸡蛋羹四份,除了曹牧谦与赵破奴的,自然也要留出她和小米的。
她端着吃食进了曹牧谦的帐篷,赵破奴正与曹牧谦跪坐在内室品茶。赵破奴见她进来,顿时觉得手中的茶都不香了。迫不及待抻着脖子往芷兰手中端的餐食看。
芷兰将食物刚摆好,就眼尖的瞧见放着茶杯的案桌上竟然有葡萄,顿时觉得惊喜不已,这盛京还有葡萄可卖?那她可要买点回来种上。
自从来了大夏朝,她能吃到的水果少的可怜,这葡萄她更是见都未见过。
曹牧谦不经意间的一瞥,便看到芷兰此时正凝视着蒲陶,双眼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他面色沉稳地尝了一口蛋羹,眼中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芷兰摆放好餐食后,正欲退下,曹知谦那冷冰冰的声音蓦然响起:“把那盘蒲陶撤下去,扔掉。”
赵破奴微怔,正欲开口询问为何要丢弃,却见曹牧谦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赵破奴遂将到口的话语生生咽下,心中暗自疑惑,为何要丢弃?昨日陛下特赐给冠军侯之物,这蒲陶产于西域,仅供贡于天子。而后陛下于无极宫内辟出一方天地种植,然据传其产量欠佳,所获蒲陶寥寥无几。
现今能享用如此珍贵的蒲陶者,除却陛下,唯有皇后了。
冠军侯对这蒲陶颇为喜爱,怎会突然要丢弃?
芷兰同样愣怔半天,然后指着自己“是让我去扔?”
曹牧谦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此地可还有其他侍奉之人?”
芷兰暗暗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自己的愚蠢。就是,这屋里除了她像个下人似的在侍候还有别人么?扔东西自然也是她了。
她抿着唇悻悻的走过去端起葡萄,看着盘中葡萄各个色泽饱满,一看就是新鲜采摘的。不由觉得可惜,下意识脱口而出“这葡萄都还好好的为啥要扔?”
曹牧谦罕有地解释道:“吾不喜甜食。”
不喜吃甜?!!!赵破奴听见了啥?冠军侯不喜吃甜?宫中金贵水果无数,可陛下最常赏赐的就是柰,桃子,甜瓜,枣子,蒲陶,这几样与冠军侯,就知冠军侯最喜吃甜......
赵破奴这会儿好像嗅到了一丢丢不寻常的味道,难不成……他在曹牧谦跟芷兰的脸上瞄来瞄去……
最后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不会吧,冠军侯……竟然心悦自己的娣姒?
芷兰此刻只觉曹牧谦就是暴殄天物的傻子,这葡萄多金贵,还不喜吃甜?真是不会品尝。她突然谄媚一笑“冠军侯,您若不喜吃甜,我很喜欢,这葡萄扔了怪可惜的,不如给我吧?”
曹牧谦面色沉静,头也不抬,缓声道:“随你。”
芷兰兴冲冲的行了礼端着葡萄就急匆匆退下了。
赵破奴望着芷兰消失的背影,此时啥鸡蛋羹都不香了。他放下勺子,凝视曹牧谦不紧不慢吃饭的动作。突然出声“您莫不是瞧上曹家新妇了?”
曹牧谦手微顿,继续吃着蛋羹“何以见得吾瞧上她了?”
赵破奴急道“您最喜甜食,为何说不喜?还把这金贵的蒲陶赏给了新妇?这不是心悦这是啥?”
曹牧谦抬头,眉头微皱,沉声道:“陛下每次赏赐的蒲陶,你吃得都比吾多,莫非吾也对你有意?”
嘶~赵破奴龇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悦他?想想浑身就起鸡皮疙瘩。这么一说好像是如此,每次陛下赏赐的果子的确是他吃的多些......
他嘿嘿一笑挠挠头“也是啊哈哈哈......”
曹牧谦懒得理他,吃完了碗中的鸡蛋羹,擦了擦嘴角起身就往帐篷外走。
赵破奴赶忙起身准备跟上,又想起自己那碗蛋羹只吃了几口,又迅速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将蛋羹吃个一干二净后,随意用手摸了一把嘴角,急匆匆跟了出去。
“这是什么阿姊?”小米好奇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盘中圆圆的小球。
芷兰拿起一颗塞进小米因好奇而微张的小嘴里,浅笑道“这叫葡萄,是一种果子,很甜的。”
小米下意识咬破了嘴里的葡萄,瞬间甜甜的果汁在嘴里蔓延,小米眯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阿姊....好甜呐!”
芷兰也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咬破葡萄的那一刻,果汁在口腔里爆开,甜甜的汁水瞬间满足了她的蓓蕾,满足的眯着眼睛沉浸在久违的回忆之中。
这葡萄和现代的葡萄比起来相差甚远,可在这匮乏的朝代,百姓能吃到糖的机会很少,是以这一颗葡萄按现代来说只能说味道平平,可安这个朝代的人来说,这就是难得一见的甜果了。
她挑出一半准备回去给李桂香也尝尝,特意又留了几个,待她将葡萄籽种在空间地里,看看能否长出品相更好一些的葡萄。
如果真能长出更好的葡萄,那她酿酒可就又多了一个选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她对葡萄酒可也是很感兴趣的。
她带着小米出了灶房,借着前方的帐篷阻挡,别人未必能看的见她们。但她们却能看的见校内来回经过的士兵。
俩人像小偷,偷偷摸摸瞧着场内经过的士兵,小米面红耳赤越瞧脸越红,忍不住拽了拽芷兰衣袖小声道“阿姊我们回去吧,让人瞧见女娘如此该说闲话了。”
芷兰暗暗翻了个白眼,怎么小米说话和曹知谦这么像呢?是她不正常?还是他们太正常?“咱俩躲在这里谁能瞧得见?阿姊是想每日你都偷偷瞧上几眼,若有你看好的,阿姊就去打探清楚,好为你定下亲事。”
“阿姊.....”小米难为情的跺脚“我不是说都听阿姊的么,阿姊说谁好,我就觉得谁好.....”
芷兰.....
她正色道“女子嫁人可事关一生,我若一味给你安排,你届时不喜该如何?”
小米也认真道“怎会不喜呢?嫁了人自然要喜爱自己的良人,不会不喜的。”
噢!先婚后爱!芷兰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