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靠山
当天傍晚,她、小米、阿母、二娘、翦祁,五人直接在灶房地上铺上席子盘膝而坐。
这提议自然是她提的,灶房可比院子里那些装修精致的内室暖和多了。
偌大的一间内室只有一两个火盆,那火压根就不足够温暖整间屋子的。
幸好二娘与翦祁也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她提议在灶房摆宴,二人还真就应了。
这灶房虽不大可胜在暖和,大夏朝都是分桌制,可她今个愣是指挥大家将桌子拼在一处。
除了阿母坐在上首,她与小米坐在阿母左侧下首,二娘与翦祁坐在李桂香右手下首。
二娘对这种摆在一起用餐的吃饭方式感觉很新奇,芷兰对二娘围着桌子好奇的绕圈暗自偷笑。
在现代家家吃饭都是围着桌子在一处的,也只有大夏朝才会分桌分餐。
翦祁这人话不多,但能看出是个心善的人,对待二娘主打一个做不如说。这也是她在这个朝代第一次见有男人对待女人这么重视的。
翦祁对二娘的好,就像现代很多夫妻那般,丈夫会听从妻子意见,会给妻子端茶倒水甚至夹菜。
在现代来说这太普通了,普通的让很多现代女人都觉得没有趣味,还不如来些仪式感转些红包,或是买个名牌包包甚至买些金银首饰来的实在。
可在这个朝代,她一路走来看了太多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丈夫不会将妻子放在心里,吃喝拉撒都由妻子来照顾。就算是有好酒好菜,那也都是先紧着丈夫吃,丈夫不会在意妻子有没有吃到,或是想着给妻子留一些。
在这个朝代,无论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还是无权无势又无钱的男人,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是非常大男子主义的。剩下半个就是翦祁了。
这种男尊女卑如果有影像的话,就如同现代小日子国家,那些在家庭里照顾丈夫孩子的妻子,甚至比她们还要卑微。
曹知谦说是喜欢她,可他骨子里那种大男子主义就是普遍大夏朝男人的心理。他的喜欢仅仅也只是喜欢而已,他不会费心思去逗你开心,也不会费心思给你买礼物。他喜欢你乖乖听话,喜欢你将他的父母照顾的面面俱到。
他喜欢你貌美,喜欢你有过人的庖厨技艺让他在吃的好的同时,又颜面有光,觉得自己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
他更喜欢白日里她端庄有礼,处处彰显正妻的风范,他喜欢你有谋略,有心机,将一切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他又喜欢你夜晚时不能如白日那般无趣的像个木头人。喜欢你在他身边撒娇,柔情似水,装作瓷娃娃一般让他心生怜爱。
总之都是他喜欢,而他并不在意她喜欢什么?这也是大夏朝所有男人的普遍心理,他们并不在意妻子喜欢什么。对他们来说,贤惠的妻子能孝敬照顾好他们的父母,既能柔情似水,又能贤惠端庄,不仅庖厨手艺要了得,还要为他们生下健康的子嗣繁衍后代。
即便你做到了所有他们要求的样子,他们最终也会纳妾,并且不会只纳一个妾。而你身为正妻不可失妇德,不可言语无状,不可心生妒忌。要照顾好家中一切事务,要宽宏大度待那些姬妾。
你要问既然她们都做到这么完美无缺了,那男人为什么还会纳妾呢?大夏朝的男人会告诉你,姬妾不过是个玩意,是个繁衍子嗣的玩意,是个让男人身心愉悦的东西。
稍微富裕些的人家,有姬妾就如同有精美的物件一样,高矮胖瘦代表不同的精美物件,买回来欣赏取悦自己而已。
所以正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比那些姬妾高贵那么一点,就是有个体面的正妻身份。可正妻也要看脸色,看公婆,看丈夫的脸色。
她穿越而来这么久,在感情上从一腔热血到被满盆凉水浇灭,她已经深刻的体会了大夏朝的男女不平等。
想在这里喊一声男女平等,想在这里走大女人路线,你可歇了你的心思吧。你能让自己全须全尾的活着还能不饿肚子,那都是老天爷眷顾你了!还想走大女主路线?你痴人说梦呢?
封建王朝几千年,真正掌权的也就只出过一个武则天,剩下几个,再有才华不是也不敢推翻男权制度。
说白了,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女性从来都是在最底层。即便是现代人人喊着男女平等的时代,你看见有几个女领导人?
在男人眼中女人论体力是弱者,论智力是弱者,论狠心程度还是弱者。对于大夏朝的男人来讲,女人就是让他们身心愉悦的产物,和繁衍子嗣的东西而已。
一个人再喜欢一样精美的物件,或许会随身携带,但是会时时刻刻珍惜保护这物件么?贫穷点的人家或许会,毕竟这么精美的东西他们不曾拥有,可对权贵人家来说,没了你这么个物件他们有的是财富再去购买更多。
所以大夏朝的男人从来不在意妻子想什么,喜欢什么?更不会对你关怀备至付出什么。
他们只在意自己想要什么,像翦祁这般对待妻子,会细心的夹菜,会帮忙倒茶,那真是刷新了芷兰在大夏朝的三观。
她以为男人都如此呢,还以为或许是自己太矫情。可看着眼前恩爱相处的两个人,芷兰是打心眼里羡慕。
漫漫人生路,除了吃饱穿暖是重要的事,她也希望能有一个彼此尊重,在乎对方的人陪着彼此一起到老那一天。
像翦祁这般的男人她觉得就很好,看着二人的相处,让她相信其实人与人之间也不全是利益。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在意自己的利益与喜好,也有如翦祁这般,简简单单对待妻子好的男人。
这样的宴会,对阿母和小米来说或许有些拘谨不自在。但她和二娘还有翦祁倒是颇为放的开,宴席刚刚开始,大家也都敬了酒。
这回气氛倒是明显舒适多了,二娘坐不住,直接端着碗来到她身边坐下。
二娘有些酒量,满满一碗酒举起就干很是豪爽。芷兰自穿越而来,还真没见过如此真性情的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而活,装的彬彬有礼,实际上冷漠至极。突然她想起冯叔,有些伤感。
冯叔待她是真的好,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冯叔一面。
芷兰举起碗也毫不扭捏的干了,二娘啧啧了两声,眼里有着惊叹与惊喜“你这不扭捏的劲和我眼缘,我最是不耐烦那种之乎者也,喝酒抿一口,吃肉还要袖子遮掩的,烦都烦死了!”
芷兰拿起酒壶给二娘斟满,又给自己倒满,很好奇的看着二娘“二娘这般畅快的脾气我也甚少见到。”
二娘举起碗一干二净,感叹了一声放下碗“我啊,打小就不喜那些女娘扭扭捏捏的劲。可没办法谁叫我也是个女娘呢,我眼里是个不揉沙子的人,不然也不会闹到和离后娘家人都不与我来往。”二娘又无所谓的一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不过,我也不在意,我阿翁十几个孩子,光是女娘就四个,少我一个又能如何?再者......”她举起碗又是一仰儿尽后,语气有丝落寞的道“我阿母不过是个姬妾,早早的就撒手人寰了。那个家与我来说也没甚关系了。”
二娘转瞬又笑了起来,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不过,我虽没了娘家,可我的良人是个好样的,就冲这点,我也不亏。”
芷兰也浅笑颔首“二娘说的是,我眼瞧着姊夫这人真不错,待你可谓是关怀备至,能遇到这样的良人,二娘是真的有福气。”
二娘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朝着对面闷声喝酒的翦祁看了几眼,那眼里的甜蜜与笑意怎么都遮挡不住。
二娘转头又看向芷兰“有句话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芷兰眨巴着那如秋水般的眼眸,须臾之间便洞悉了二娘的意图,嘴角轻扬,颔首笑道:“二娘但问无妨。””
二娘也不扭捏“我这人平日里最不喜打听别人家的事,可对你我是真投缘。阿姊想问你,你如今是嫁了人?”
芷兰端起酒碗与二娘示意,俩人同时干了碗中的酒。芷兰觉得和离没什么不能讲的“是嫁了人,不过前几日已经和离了。”
二娘微张小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嘛,你若没嫁人怎会梳着妇人头,可你要是嫁了人又怎会随着母亲家妹住在一处?”说到这里二娘摆摆手“阿姊不问你为何和离,这话问就好没意思,你说谁要是过的心里舒坦能和离?和离也没啥大不了的,你瞧我,和离照样找一个待我好的良人。妹子不必难过,日后你总是能再遇一个好的。”
芷兰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颔首轻点,娇声说道:“阿姊所言极是,郎君多如繁星,此路不通,那便另寻他途!”
二娘惊得双眼圆睁,如铜铃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芷兰,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好半晌,她才如梦初醒,紧接着便像风中的柳枝般笑得前仰后合,那笑声犹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引得李桂香几人纷纷侧目。
二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捂着肚子“哎呦,我这肚子都笑疼了,哎呦,妹子,你可真是出人意料呐?没成想你这么风趣.....”说到这里,二娘想起芷兰刚刚那句,又是一个没忍住笑得快岔了气。
芷兰有些尴尬的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啥叫得意忘形,她这种就叫得意忘形。每次她只要一高兴或是一气愤,说起话来就没个把门的。
二娘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直摇头摆手的“哎呦不行了,可不敢笑了,我这肚子笑得真是疼啊!不过,妹子,这话说出去咱们指不定被人怎么编排呢!哈哈哈,不过阿姊喜欢你这话!”
二娘越看芷兰心中越是喜欢,眼里的欣赏和喜欢毫不掩饰“妹子,阿姊喜欢你这性格脾气,真是瞧不出,平日里看你谨小慎微的,想不到也是个妙人。”
芷兰轻笑“我也喜欢阿姊的脾气,是难得一见直率的人。”就如二娘所说,比起那些娇柔做作,或是扭扭捏捏的女子,二娘是难得一见的率直。
难得俩人相见投缘,二娘高兴,芷兰同样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她今天真的很开心,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仿佛一下子回到现代和她闺蜜在一起喝酒时的感觉,想起现代的那些亲人,她感伤的又干了一碗。
无人懂她心中的委屈与难过,更无人懂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多么孤单无助。
她这苍老的灵魂,在这陌生的世界没有任何特殊技能。除了一个空间,她实在看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优势,能在这里活的更好。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始终不踏实呢?
“妹子,阿姊跟你说,咱们女子活着不易,万事别钻牛角尖,好好活着比啥都重要!”二娘搂着芷兰的肩膀,脸色酡红,双眼有些迷离,语重心长的劝着芷兰。“想当初阿姊和离,你都不知晓阿姊每日活的有多难,那时阿姊觉得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属于阿姊的。直到遇到翦祁,我这空荡荡的心才算被填满了。后来我就想,多亏当初我义无反顾的和离了,不然呐,阿姊哪能遇到他这样好的郎君?”二娘轻轻拍了拍芷兰的肩膀“阿姊观你不擅言谈,性格也很沉稳。不必忧虑往后的日子,走一步算一步,那些沟沟坎坎总能过得去!”
芷兰心有感触,此刻她已经微醺,看着二娘竟然也敞开了心扉“阿姊,瞧你性格爽快我是真心羡慕,曾几何时……我也如你这般。可来了这‘陌生’的地方后,我变得唯唯诺诺,怕东怕西……甚至生怕自己一时行差踏错丢了小命。阿姊,我是否太过胆小?是不是一点都不争气?”
二娘搂着芷兰,以为芷兰是说来到盛京后变得如何如何。她摆摆手“咱们终究是女子,把自己活好了不就成了!咱们又不必上阵杀敌,也不必投靠那些黑心的权贵人家,有何怕丢了小命的?你莫要怕侯爷,阿姊跟你说,这满盛京你谁都可以不信,但侯爷你要信!侯爷面冷可心是热的,不像那些黑心的权贵人家,拿人命不当命。你跟着侯爷,给侯爷干活,侯爷自会保你。侯爷可是大夏朝大名鼎鼎的冠军侯,谁敢那么不长眼欺负他的人?侯爷可最是护短的,有啥事你只管和侯爷说,侯爷定能护着你!”
虽说有点鸡头鸭讲的意思,可二娘这几句话倒是也给她提了醒。如今她也是给冠军侯干活的人,也就算是冠军侯的属下了。只要不得罪他,想必冠军侯也会护她一二的。
她倒是不怕冠军侯会图她姿色,主要她也没啥姿色。
再说她原来还是他弟弟的妻子,冠军侯要渴成啥样才能对她有兴趣?
她别的不会,打工还是会的,别的长项没有,看老板脸色执行工作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有了这样的靠山她的小命也就安稳多了,趁着有靠山再多挣些钱,买个房舍。
可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历史那些传记经常说伴君如伴虎,前一刻还是红极一时的人臣,后一刻可能就满门抄斩了……
这曹牧谦可是她如今唯一的靠山了,要是没了这个老板,她上哪再去找这么个大靠山?
不行,除了自己挣钱外,她要多多留意曹牧谦这个人,以及他在朝堂的举动。
万一有啥事她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当然在这个朝代她也深深领悟了那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话。
这里虽然没有监控,可严格的户籍制度,任你想逃都很难,除非往深山老林才行。
最坏的打算是曹牧谦真要有一日失势,她就跑进深山老林。
可在最坏的结果来之前,她要想办法让曹牧谦这个大靠山在朝堂上的位置更稳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