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宝在儿弄街租赁了一间有东西两屋的院子,父母和离这事她其实不想参与太多,可她现在是李桂香唯一的倚靠,如果她不帮着应对,李桂香指定心里没着没落的。
原来和离也并没有多复杂,只需要张大顺找官媒写一份放妻书,双方盖上手印,官媒负责上报县衙,当然中间少不了跑腿费。
有了房子、钱、张大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此刻他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气,压抑不住的上扬的嘴角。
李桂香落寞的转过头,官媒拿着放妻书和跑腿钱离开了,自此李桂香与张大顺正式和离,只等明后日官媒来给李桂香自立的籍书。
她在一旁默默注视拿着钱财开心不已的张大顺,全然不顾及多年的夫妻情分.....
男人......
张大顺今日一个人来的,事情办妥了也无心留恋,瞥了一眼李桂香那副模样,眼底地嫌弃掩饰不住,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了,走的毫不留情。
李桂香颓然地坐在地上掩面哭泣,那哭声听的芷兰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起身来到李桂香身旁,温柔的拥抱着她,这一刻女儿无声的拥抱或许对李桂香来说真的很重要。
过了许久李桂香慢慢止住了哭声,芷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李桂香泪眼婆娑的问她“丫儿,阿母是不是特没用嘞?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不怪你阿翁不要俺.....”
芷兰却认真地摇了摇头“女儿并不这么认为,女儿晓得您是怎样的人,您不是没有用,相反是有用的地方太多了。您勤勤恳恳为张家付出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您应该应分做的,所以才不会有人去心疼您。至于阿翁....阿翁是一个只想自己活得舒坦的人,哪怕为了让自己活得舒坦而伤害别人他或许也不会在意。这不是您的错,以后您陪在我的身边,我会好好孝顺您,往后地日子有女儿在,您什么都不必怕。”
李桂香看着眼前的闺女,只觉闺女真的长大了,她眼里有欣慰也有感动“好,往后阿母就陪着你嘞。”
芷兰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好,不过阿母,女儿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李桂香讶异“啥事?”
芷兰握着李桂香粗糙的手“阿母以后说话不要再说”嘞“和”俺“这俩个字可好?咱们早已经离开上水村了,您如今也不是庄户了,咱们总要学着融入榆州的生活习惯,日后若是真要去了盛京,您带着上水村的方言总是不便的。”
李桂香恍然“晓得勒.....晓得,俺.....我以后尽量改。”
芷兰浅笑“不急,慢慢改变总是不会晚的。”
从李桂香家出来之前,她往水缸里添加了一些井水。她这个人不是不记仇,相反很记仇,她对张家人可以说是有怨怼的。
那几年他们对自己从来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尤其是王婆子和张大顺还有张老汉。
能挣钱的时候对她虽然言听计从,可也并没有真心的关心过她。张大顺作为这具身体的父亲,对她亦是没有什么关心。
所以空间的东西她很少会分享给他们,如今李桂香和离了,她有义务照顾好她的身体,也要让李桂香适时的改变一些。
她还希望李桂香日后遇到合眼缘的也可以大大方方改嫁,但是在这之前她要给李桂香好好调理调理。
回到曹家时门口停着的驷车让她心里莫名一跳,这车她太熟悉了,是曹牧谦当初坐过的马车.....
而七斤此刻正准备将马车赶走,她快步上前蹙眉问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七斤听闻此声连忙侧身见是新妇,赶忙行礼“回新妇,大郎君归家了,此刻已被福子领着去了客房,六宝去通知家主和少主了,奴婢将马车赶去驿站停靠。”
芷兰点头“好那你去吧。”
七斤又是行了一个礼才慢慢悠悠赶着马车离开,她站在门口伫立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曹牧谦她都很有压力,和他相处太紧张。
她觉得曹牧谦与知谦不同,知谦温和有礼和他在一起相处很舒服一点都不拘束。可曹牧谦为人很不按常理出牌,说话太过直接不顾及别人情面,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毫不遮掩的打量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再加上他自身的冷硬气质和身高,莫名有一种让人与他相处就胆颤的感觉。
不必深思也知晓这次曹牧谦归来定是要带知谦离开的,硬着头皮提步进了曹家。
此时客房内赵彤华也在一旁陪坐,虽然心里是万分的不愿在这里与曹牧谦相处,可奈何良人与儿子都不在,她作为主人只能陪同坐在这里。
不过她已经嘱咐福子见芷兰回来务必带过来,她实在不愿面对这曹牧谦,届时留给芷兰招待。
是以芷兰一进大门福子就急急的禀明夫人的意思,赵彤华竟让她去招待曹牧谦那个冰溜子?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六宝走了多久?”
福子摇头“婢子不知。”
芷兰轻叹认命得道“晓得了。”
待她迈入客房,便见曹牧谦如往昔一般身着赤墨色曲裾深衣,此次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戴上了墨色的帻帽,如墨般漆黑的帽子更衬得他的面庞棱角分明、英俊非凡。
他依旧闲适自在地端坐于厅堂席地上方,赵破奴则居于右侧下首位置,赵彤华拘谨地坐在左侧,初雨则在一旁站立着,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刚踏进屋里,原本静谧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打破,赵彤华的声音中难掩欣喜,“新妇归来得恰是时候,今日你兄公归来,此处便交由你了,定要好好招待,吾这就派人去通知家主。”言罢,赵彤华不等芷兰答话,便已起身,那身影匆匆忙忙,颇似仓皇出逃。
而自她踏入房中,曹牧谦的眉头便紧紧皱起,他的眸光犹如鹰隼般,肆无忌惮地在芷兰脸上来回扫视。被他这般目光盯着,芷兰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兄公一路舟车劳顿,不知是否需要用些饭食?或是让婢子烧水,供兄公简单洗漱一番?”
不仅是曹牧谦的目光肆无忌惮,就连下首的赵破奴也盯着芷兰的脸看了半天。
曹牧谦的眸光深思片刻后,忽地发出一声恍然的冷笑,“吾初次见新妇,观其气色,只道是身患重病,恐不久于人世。短短数日未见,新妇这气色竟如凤凰涅盘,令人目不暇接。”
她的心中猛地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回来,忘记涂抹木灰烬了......
她也很尴尬好么,当初她以为来的贵客是那位叫宫县令得人,所以才掩盖自己得肤色不想被关注。哪曾想来的竟然不是外人而是曹远达得大儿子。
这曹牧谦说得如此阴阳怪气,想必是看出她当日涂抹了东西,如今再解释只怕是解释不清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过兄公得关怀,前些时日身子的确不大好,如今都痊愈了不敢劳兄公挂心。”
他目光深沉凝视眼前这谎话连篇的女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倒是一旁得赵破奴来了精神“新妇,我这一路可是快马加鞭就为了早早地吃上你做的吃食,你都不晓得这段时间我们累成啥样了!每日吃的食物根本没法和你做的比。劳烦新妇为大人和我能否先做一些简单地吃食?”
芷兰行礼浅笑“好,我这就去灶房准备,请兄公与赵卫士稍等片刻。”比起在这里伺候她巴不得赶紧去灶房忙乎做饭。
“新妇,就酸崧锅就成,还有那虫子还有么?还有那酒也不错.....欸总之啥都好,还是新妇看着准备吧!”赵破奴满脑子都是芷兰做的那些吃食,哪个都想吃急切不已。
芷兰是真心的笑了,看来这赵大人倒是很欣赏她的厨艺,不像那个冰溜子就知道阴阳怪气。
下次他们再出去打仗,看她还稀不稀得管了!
一路愤愤的想着这曹牧谦阴阳怪气的样子,等到了灶房她才回想起赵破奴说要虫子……
这虫子……她倒是有的是,上一次她缺心眼的准备了虫子,这一次她要是再拿出一堆怎么解释?
思来想去还是少拿一点,倒时就跟那赵卫士说剩的不多就这些,省的以后没完没了跟她要,她也不能总拿出来让人怀疑不是。
福子和李庖厨陪着她忙,福子想起一件事“新妇,今日大郎君归家,周女娘瞧见了,婢子瞧七斤去通传时,周女娘也跟着去了夫人的屋子待了一会。夫人招待大郎君时,周女娘出了大门不知去向何处。”
芷兰手微顿“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福子点头“不曾听周女娘说过。”
芷兰了然继续忙着备食材,她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能去哪?肯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这几日天天缠着赵彤华,也不知道为何?难道是想好好溜须拍马,好让赵彤华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
周显这女孩一点都不像小米那样心思单纯,胆子又大又有心眼,完全没有这个朝代女娘该有的谨慎胆小。
葱爆羊肉,酸崧锅,简单得先准备这俩个菜,与福子端着食物去了客房,赵破奴早已迫不及待摩拳擦掌,那眼底兴奋之色掩盖不住一直盯着托盘上得热气腾腾的锅子。
酒水她拿的是曹家酿的酒,竹笋虫也就将将一盘。赵破奴原本兴奋之情当触及到那一份少得可怜得“虫子”顿时消失一大半。
“新妇.....咋给这么点虫子?这也太.....”他想说就这点都不够他一个人塞牙缝地,还咋带回去给将军?再说还有大人呐!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上首不动声色已经开始动手吃饭的人,又瞥了一眼曹牧谦桌上那一小碟子的虫子......
芷兰想笑,这赵卫士倒挺有意思,与曹远达很像,似乎对吃食都难以自拔。
她又瞥了一眼冰溜子那一脸冰块脸.....暗暗撇嘴,怪谁呢,你要怪就怪这个冰溜子一天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吧。
她要是随时能拿得出竹笋虫,这冰溜子肯定又要阴阳怪气地问她这些东西哪来的?她又不是特别喜欢说谎,没必要天天找虐跟他解释来解释去。“抱歉赵卫士,我也只有这些了。”
赵破奴有些可惜又忍不住追问“新妇这是何物?为何我没见过?”
她呆愣一瞬,却又在曹牧谦冷冷的审视中迅速反应过来“当年逃荒时听人说过这竹子里有一种虫,名为竹胎(竹笋)虫,煎炸后味道鲜美,是以我到了榆州后偶然间在北山上的一片竹林里找到的。
“竹胎.....?”赵破奴下意识重复,仔细想了想突然兴奋的一拍桌子“盛京北军驻扎地外可有大片地竹林,待我回去找几个人多找些回来,届时还要劳烦新妇教教我们如何煎炸。”
她浅笑颔首“好。”
赵破奴得到芷兰应承很是高兴,此刻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相比之下曹牧谦虽一直都是冰溜子脸,但吃相还是挺斯文的。
她在一旁跪坐陪同挺尴尬,很想说一句二位自己用可好?她先退下行不行?
正在她神游太空浮想联翩时,赵破奴饮了一口黍米酒微微皱眉看向曹牧谦“大人这酒味道可不如上一次。”
赵破奴又看向芷兰忍不住追问“新妇,这酒为何与上次不同?”
芷兰回神下意识看了桌子上的酒水一眼“这酒是家中的藏酒,上次准备的是我自己酿的。”
曹牧谦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那如剑锋般的眉毛微微一蹙,他的目光如同寒星般,冷冷地瞥向下首端坐的芷兰。
在曹牧谦冻死人的目光下,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今日想请兄公与赵卫士品尝一下家中的藏酒,若是喝不惯我现在就去拿我酿的酒。”
赵破奴嘿嘿一笑“那我们可不跟新妇客气,这酒着实差些意思,上次那酒喝起来回味无穷,那酒水里还有几许甘甜之味,这可是我们不曾喝过的。且那酒喝完后浑身似暖阳照遍全身暖和的很,且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所以劳烦新妇再为我们呈上你酿的酒如何?对了,这几日就要启程前往盛京,新妇可莫忘再带些你自酿的酒,我们将军也觉得此酒不错,我们临行时特意嘱咐一定要带回去几坛子!”
好几坛子!芷兰的嘴角像触电般微微抽搐着。这赵卫士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她空间总共有多少?上来就跟她要几坛子,等于薅光她家底呀!
保持风度,保持风度,可那笑容却如强扭的瓜一般,牵强得让人忍不住肉痛。“自然,将军喜欢喝也是我的荣幸,我这就去....这就去取酒。”
待她退出屋子,坐在那里大快朵颐的赵破奴,犹如一头饿狼,丝毫没发现坐在上首的曹牧谦,此刻正端着酒杯,宛如一位智者般静默片刻后,眼里一闪而过如星辰般璀璨的笑意。
就在芷兰预备酒水的时候,曹远达与曹知谦一同归家,俩人直接去了客房。等她送酒水的时候见曹知谦回来了,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赶忙放下东西退出了屋子,留几个男人在屋里说话。
这回自然不能回屋子休息,要去灶房预备曹远达与曹知谦的吃食,还要去赵彤华屋里侍候吃饭。
而客房内曹远达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次再见曹牧谦他满心欢喜,这预示曹牧谦谦会信守承诺。
比之曹远达此刻满心都是仕途将更进一步的欢喜,曹知谦倒是真心实意许多,眼里尽是孺慕之情“大兄这次平安归来,弟如释重负,也不知大兄这一杖打的可顺利?”
曹牧谦却只是平静的吃着眼前的饭菜,并不答话,甚至连眼神都未曾给与两人。
赵破奴接话“这仗打的甚是畅快,连陛下都夸赞我们兵贵神速无往不利哈哈哈......”赵破奴提起此次战役还难掩兴奋之色。
此次大胜凯旋而归时,大人就想按着原计划先来榆州接曹家郎君的,可陛下派使者传达纶音封卫延将军为长平侯,加封食邑六千户。
将军此前屡获战功以封关内侯,赐食邑三千八百户,如今又加封六千户,如此荣宠还未到盛京的纶音就下达了,向来谨言慎行的卫延自然不敢多做停留全速赶回盛京谢恩。
大人和他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大部队马不停蹄地赶回盛京,到达盛京后,陛下龙颜大悦,对此次有功之士大加赏赐。。
而大人此次战功同样不凡,带他们斩首两千多人,俘虏了戎狄单于叔父姑罗,勇冠全军被陛下以一千六百户特封冠军侯,而他亦被特封为鹰击司马。虽然俸禄没涨多少,但陛下也赏赐了不少金子以示嘉奖。
曹知谦饶有兴致地聆听着赵破奴详述此次平定戎狄之乱的经过,赵破奴满脸惋惜,叹道:“只可惜那右贤王逃之夭夭了。”接着,他又细细讲述了此次大人被封为冠军侯之事。
曹远达眼中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冠军侯?看来当今陛下对他颇为器重,若知谦能同往盛京,日后的仕途……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仕途一直未见起色,如今却能借着素未谋面的儿子扶摇直上……
曹远达此时的心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至极,如今他才彻底明白,能让曹家一飞冲天的唯有依附这个儿子了。
饭食是在曹牧谦的客房里享用的,用过餐食后,赵破奴也与曹远达父子约定三日后启程。曹远达自然没有异议,只盼着明日知谦就能随他们一同离去。然而,他又想起曹牧谦上次临行前曾答应过给他明廷的职位,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讨好、客气,又隐晦地提了提。曹牧谦这次倒也没有过分刁难他,声音清冷,却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不日便会下达你上任的消息。”
曹远达激动得难以自持,连连搓手道谢,这两人看上去着实不像父子,曹远达如此卑躬屈膝,全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而曹牧谦对他谄媚的姿态也只是报以一声冷笑。
尚未至傍晚时分,周显便行色匆匆地赶回,她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芷兰的屋子。
今日曹家突降贵客,她远远一瞥,不禁如痴如醉,心神恍惚。她本以为曹知谦已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却不想还有比曹郎君更为出众之人。
她与曹家奴婢一同踏入夫人的屋子,听闻那奴婢禀报是大郎君归家了,心中不禁纳闷:曹家不是仅有曹知谦一个郎君吗?怎地又多出一个大郎君?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只见夫人听后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这日思夜盼的,可来了吾心里却又七上八下的。你快去寻家主与少主,告知他们大郎君归家了。”
七斤赶忙领命而去,周显则状似天真地问道:“夫人,这大郎君可是姊夫的大兄?”赵彤华心不在焉地回道:“是你姊夫的外大兄,今日归家待不了几日。”
外大兄……那是亲戚?周显有些天真地眨巴着眼睛,“姊夫的大兄如此忙碌?今日刚归家也待不上几日?”
此时初雨正欲扶着赵彤华起身,周显极有眼色地赶忙过去一同搀扶着。赵彤华心下满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归家是要带你姊夫与阿姊一同前往盛京,日后他们或许就在盛京常住了。”
说完,她瞥了一眼初雨,“告诉福子,多生几个炉子,客房着实有些冷。”
“是!”初雨一手扶着赵彤华,微微屈膝应道。
初雨扶着赵彤华快步出去迎接,周显却呆愣在屋里......张芷兰要去盛京常住?那她的婚事谁来管?
这几日在曹家住,每每见到曹牧谦她都惊为天人,天下哪有这般好看的郎君?可为何那张芷兰就这般有运气,不仅嫁给了面如冠玉的谦谦君子,家里又有银钱,吃穿不愁,君舅和良人又都任职亭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