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觉得这次下毒是特意针对陆姰所为,并且十分谨慎,所以才会除了陆姰别人都相安无事。
这样的话,调查起主使来就要麻烦许多,也好在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看样子对方现在有所顾忌,日后肯定会再次出手,迟早要露出马脚被抓个现行。
这时,原本躺下的陆姰又起身靠在床头,对外唤道:“木槿。”
“奴婢在。”对方如鬼魅般现身,随后单膝跪地,隔着纱帐向人行礼。
陆姰揉揉涨疼的额角,询问:“你可查到了什么?”
木槿恭敬地回答:“启禀主子,送吃食的小沙弥在事发后已被人杀害丢在竹林内,凶手已经离开。
听其他人说,前几日有面生的香客来打听过主子的行迹,奴婢已经根据他们的口述描摹出画像,请主子过目。”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呈过去,陆姰接来看后,吩咐道:“你去交给母皇,她会让锦衣卫出手捉拿,现在叫海棠过来吧。”
“奴婢领命。”
木槿悄无声息地出去,不多时海棠就进来跪在床前请罪,自责不已:“殿下,是奴婢疏忽大意,还请您责罚。”
陆姰便罚她半月俸禄意思一下,而后交代她一些事情:“你去学学泉沧的字迹,将来代替他回复陆楹的密信,等会儿再把他带来,我有事问他。”
“是。”
海棠很快就将安置在其它寝殿内的少年郎领了过来。
泉沧眉头紧蹙,关切地询问:“殿下,你可有舒服些?”
旁边的海棠在陆姰的示意下将床帐挂好,随后安静地退出去关好门。
泉沧看见她虚弱偏白的脸,鼻尖有些泛酸:“你怎么看起来快死了?不要死好不好,我还想让你带我出去玩呢……”
陆姰用纤长的手搭上他的脖颈轻抚,目光温柔得有些瘆人:“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我是故意让你告诉陆楹我要去青山寺的。”
泉沧神色震惊,倒是忽略了颈间的痒意:“你是说……阿楹害你?”
陆姰逐渐收紧力道,观察他的反应:“她派你来不就是让你当内应,你现在还装得这么无辜作甚?”
泉沧下意识扒拉她的手,艰难地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殿下,我没想过害你……”
“哦,那你觉得她会无缘无故把你这个珍稀的鲛人拱手送给别人吗?”陆姰逼近质问,字字诛心:“你再想想,为何她前面知道我要去青山寺,后面我就中毒了?蠢货。”
泉沧被掐得濒临窒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啊,一切过于巧合的话,就是最有问题的事情。
即便再不愿相信,他也明白了陆楹或许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鲛人百毒不侵,其血却并不能解毒治病,唯有一死才能让陆姰好受点吧。
泉沧合眼,静待死期。
陆姰却冷笑着松开手,不让他痛快解脱:“杀你脏手,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她就这么看着泉沧,话里平静得近乎残忍:“陆楹说临海水灾因你而起,你害我南凰子民,也该去为他们赎罪。”
泉沧大口呼吸,又呛咳得脸色绯红,他缓过劲来后愧疚地应下:“好,我去赎罪……”
陆姰便合眼不再看他,只是疏离地吩咐:“海棠,将他送去城郊安置难民的地方。”
“是,殿下。”
海棠进来请人离开,直到陆姰看不见后,才对泉沧说:“泉公子,你多加保重吧,我带你去换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以免到了地方招人嫉恨。”
泉沧低垂着头应话:“多谢海棠姐姐关心,请帮我转达殿下,是我识人不清,对不住她。”
京郊,安济坊。
这里是各种难民的聚集地,除了因水灾从临海郡逃到这来的人之外,还有往年因各种天灾人祸就此扎根的百姓。
朝廷善待这些人,允许他们在郊外开荒耕地,还会提供城内的一些活计让他们糊口,除此之外每月还会按人口发放救济粮。
所以这里乱中有序,与泉沧想象的“遍地饿骨,民不聊生”不同。
他穿着海棠准备的粗布麻衣,打扮得脏兮兮,虽然身形不太像难民,但是也有人散发出好意。
“这位哥哥,你是从哪来的?”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子穿着打了几块补丁的衣服,脚踏草鞋来找他搭话,看着十分热情。
泉沧有些无措,他攥住衣角,怯怯低头:“我、我原先是临海郡那的……”
小孩了然,笑道:“前段时间也有临海郡的人来这,我带你去找坊主安顿吧!”
“我叫泉沧,有劳你了。”他回以微笑,觉得这里的人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对方便带他去找坊主登记领东西,而后再把人送去分配的草棚居住。
“这里人员众多,相当于一个村,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你有事可以来找我,挨着你住的这些人都是临海来的,你也可以跟他们多聊聊!”
泉沧点点头,看着比小孩都乖:“好,谢谢你。”
附近的邻里听见动静,健谈一点的已经从自家挂了帘子的草棚内出来与他交谈:“你也是临海来的?瞧着年纪不大,你爹娘呢?”
泉沧忘记了自己的爹娘是谁,只好撒一点小谎:“我没有爹娘……”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远来到京城不容易吧?”这位中年男子目光瞬时变得有些怜悯,他招呼道:“来我家坐坐喝杯水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待会儿一起吃个饭,你莫要嫌弃。”
泉沧很是拘谨地道谢:“麻烦您了,今后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您尽管说。”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快回去放好东西吧。”
乔装打扮在暗处观察的海棠见泉沧与人相处融洽,这才回去复命:“殿下,泉公子已经入住安济坊了。”
陆姰正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书,听闻此话目不斜视,只淡淡地叮嘱:“莫让人死在那即可。”
“奴婢知道了,殿下现在可要传膳?”这会儿殿内已经点上烛火,心细的海棠见她沉迷书中,桌上茶水未换,便知道她忘了用膳。
陆姰经人一说,才发觉自己腹中空空:“传膳吧。”
“是。”海棠利落地出去安排,一直伺候到主子休息,才回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