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门槛刹那,喜婆端着铜盆幽灵般飘来:“新姑爷的改口礼……”
李杭后背沁出冷汗,怀中冥钞突然发烫,这些印着诡异图腾的纸钱,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珠。
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李杭从衣袋里摸出块金砖摆在案几上:“临时没准备太多现金,这块金砖就当作我的心意。”
原本窃窃私语的宾客们集体噤声,程玉彤几位表亲准备的现金红包在金光中黯然失色。
程母脸上瞬间堆满笑意,忙不迭将李杭引至主宾席落座,作为新娘堂兄,他本就该坐在这个显眼位置。
门口突然传来争执声打断了宴席的和谐。
李杭循声望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她倒是阴魂不散。”
先前借着迎亲队伍才找到这处秘境,本以为能甩开那个麻烦精。
把守大门的纸人侍卫横着青灰色的胳膊,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请柬呢?生面孔可不许进。”
叶时雯暗自攥紧裙摆。按照诡异规则,只有与新娘有亲缘关系者才能进入礼堂。她余光看向身旁黑袍翻涌的契约诡仆,压低声音:“带我进去,条件随你开。”
司命苍白的面具下传来金属般刺耳的嗤笑:“上次欠的十年阳寿还没结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幽蓝契约纹,“现在要预付二十年。”
“你明知道我现在……”叶时雯气得发间玉簪轻颤,忽地扯下护甲拍在对方掌心,“这副躯壳你看上什么尽管拿去。”
鬼仆掌心腾起黑雾将指甲吞噬殆尽,抬袖间阴风骤起。拦路的纸人侍卫突然僵直不动,眼眶里的鬼火忽明忽暗,最终机械地退至两侧。
李杭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能强行篡改诡异守则,司命的危险等级远超预估。
当裹挟着冥府寒气的身影出现在宴厅时,叶时雯隔着三丈红绸与李杭四目相对,指甲残缺的右手在喜袍上抓出深深褶皱。
作为程玉彤的远房表亲,叶时雯原本以为凭借这层关系就能跻身主桌。但李杭却执意阻拦,这反常的举动让叶时雯疑窦丛生,难道他要独自抛下自己通关?
面对叶时雯咄咄逼人的质问,李杭晃了晃手中的红绸请柬:“我好歹是贵客,你连份子钱都没备,还是在下面老实待着吧。”
这番奚落让叶时雯攥紧了拳头,可看见程家母女不悦的目光,她只能强忍怨气退到偏席。
待叶时雯悻悻离场,李杭这才有空环顾四周。
八仙桌旁挤满了面生的村民,忽然他瞳孔骤缩。
那个在村口拦车的蓬头妇人竟也在场!
此刻她正攥着剔骨刀,阴鸷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快看端碗转悠的那个。”容萱突然凑近耳语。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只见个戴孝妇人正挨桌翻看菜肴。
李杭正欲询问,容萱已压低声音:“那就是宋寡妇,咱们要找的关键人物。”
婚宴席面上摆着暗绿色的菜糊与发浑的茶水,村民们对绿糊避之不及。
宋寡妇的异常举动引起李杭注意:她每经过一桌都要掀开陶罐查看,最后停在荤腥最盛的席面旁驻足。
正当众人哄抢茶壶时,穿红袄的小女孩蹦跳着挤到宋寡妇身边。
在众目睽睽下,她踮脚从炖肉盆里夹起块肥肉,“啪嗒”丢进宋寡妇的粗瓷碗中。
李杭望着眼前场景,眉峰微隆。
暮色四合时分,穿碎花袄的女童蹲在青石阶上叠纸钱,这场景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吉时已至,请诸位开席。”程母的吆喝声划破沉寂,满堂宾客齐刷刷举起竹筷。
李杭觉察到四周隐晦的窥视,不动声色端起面前青瓷碗,碗中青绿色糊状物泛着草药气息。他早注意到邻桌暗红的肉冻,此刻暗自庆幸自己抢占先机。
叶时雯忽然用筷尖轻点桌面,眼尾挑起促狭的笑纹:“新娘子要来敬酒了。”
话还没说完,程玉彤已携着个驼背老者穿过席间,大红嫁衣拖过青砖发出细碎声响。
“表哥,这些年未见,可要给我说些吉祥话。”程玉彤将鎏金酒盏递到李杭面前,腕间银镯撞出清响。
李杭从容起身,那些写在喜帖夹层里的祝词早已烂熟于心。当他念到“连理枝头双燕栖”时,余光看见叶时雯转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待新人转去邻桌,李杭发现叶时雯正摆弄着个锦缎包裹。
按规矩只有他需要备礼,但此刻对方从容的模样倒像是早有筹谋。
正思忖间,一阵清脆笑声从门廊传来。
荼糜捧着束血葵踏月而至,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程姑娘可别怪我抢风头。”她将花束塞进程玉彤怀里,转头对李杭眨眼:“那夜戏台相约,你说要备份大礼的。”
两道目光如锁链绞来,李杭感觉后背渗出冷汗。
指节无意识叩着藏在桌下的牛皮背包,里面除却罗盘符纸,只剩半包陈皮梅,那是他给守村老叟准备的零嘴。
“用矿泉水和面包当贺礼太失礼了。”李杭盯着背包里的补给品正犯愁,荼糜突然拽住他衣袖:“新郎脖颈快撑不住了。”
林牛扭曲的面部印证了危机,李杭想起莫恒准备的伴手礼。当他掏出红绿两罐特制茶包时,容萱瞳孔微缩。
在诡界,绿茶可是禁忌饮品。
“绿茶你收好。”李杭将墨绿罐子抛给容萱,转身举起绛红茶罐:“这是喜宴特供。”
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程玉彤抢过茶罐仰头就灌,琥珀色茶汤沿着下颌蜿蜒成符咒纹路。
玄犬突然竖起耳朵发出低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阴冷气息。
李杭却笑得更从容了:“通道要开了。”他掌心的绿茶叶片正渗出荧光,与红茶残留交织成传送阵纹。
叶时雯惊觉李杭身影开始虚化,司命在她耳畔低笑:“看来你的搭档藏了不少秘密。”
她攥紧裙摆,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状血痕。
李杭踉跄着跌坐在喜堂中央的红绸地毯上,金线绣制的石榴纹样在掌心烙下凹凸触感。
他茫然举起手中流苏晃动的霞帔,织金云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红光,这分明是……本该烧毁在昨夜洞房里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