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中的戏台泛着幽光,李杭按住容萱蠢蠢欲动的匕首:“别动她手腕,戏班子中途停演怕是要出事。”
他脖颈后渗着冷汗,虽不知具体会引发什么,但木质戏台缝隙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已说明危险。
容萱指节发白地掰着叶时雯铁钳般的手指,平日温婉的梨园名角此刻双目空洞,指甲深深嵌进李杭小臂。
当戏服水袖第三次拂过地面时,叶时雯突然歪头扯出诡异笑容:“告诉我……他们在唱《牡丹亭》哪一折?”
李杭浑身汗毛倒竖,意识深处的机械音适时响起。他屏息调出淡蓝光幕,十枚黑铁筹码在虚空中旋转。
“叮”的提示音里,夹杂在矿泉水瓶间的翠色叶片让他瞳孔骤缩,正是先前助他挣脱控制的薄荷。
“快醒醒!”叶片碾碎的瞬间,清凉气息冲散腐臭味。
叶时雯猛然呛咳着松手,李杭青紫肿胀的手臂重重垂落。
恢复神智的少女颤抖着后退,戏台方向适时传来密集的梆子声。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李杭甩着麻木的手掌,目光扫过对方沾着香灰的绣鞋。
叶时雯死死攥住胸前玉坠,那枚本该莹润的羊脂玉此刻沁着血丝般的纹路。
李杭的手腕被叶时雯死死扣住,若非如此,他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戏台吊顶的彩绸正诡异地逆风飘动,而前排观众的后颈全都浮现出青灰色的尸斑。
“后台真的没有异常。”叶时雯嗓音发颤,指甲几乎陷进李杭的皮肉。她鬓角的珍珠发夹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石砖地面弹跳着发出空灵回响。
李杭突然按住容萱的肩膀,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无需言语,诡仆少女已会意起身。
就在他们交换座位的刹那,木制长椅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原本空置的第三排座位上竟凭空浮现十几个模糊的人影。
叶时雯突然从帆布包扯出个青绿色易拉罐,罐身印着的仕女图正缓缓眨眼。
当啷一声,罐底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砖上蜿蜒出类似符咒的纹路。
“S级诡异的溯光绿茶?”李杭瞳孔骤缩。
三年前他在《民国戏院》里见过这禁忌之物,饮用者能窥见亡者记忆,代价是七窍流血。
戏台上的青衣突然甩出水袖,三尺长的绢帛凌空飞来,堪堪擦过李杭耳际。
容萱闪电般擒住那片白绢,丝绸在她掌心瞬间碳化成灰,露出内里藏着的黄符,朱砂写就的“替”字正在渗血。
观众席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声,那些原本僵坐的身影开始机械地转头。
李杭摸到座椅底部密密麻麻的刻痕,指腹传来的触感分明是无数个“死”字。
当第二幕《锁麟囊》的锣鼓敲响,所有人惊觉戏台已变成灵堂布局。
叶时雯手中的绿茶罐自动弹开,浮起的雾气里显出一张与他们此刻所处戏院完全相同的黑白遗照。
李杭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瓶,忽然转头看向叶时雯:“这茶哪来的?”
他刻意加重了“茶”字的发音,目光在对方脖颈处的淤青停留片刻。
叶时雯下意识摸了摸演出服领口,后台化妆间那面破碎的镜子突然在记忆里闪现。
三小时前,她就是在镜框夹层发现这瓶贴着“程”字标签的茉莉清茶,当时瓶底还凝着可疑的褐色沉淀。
“道具间……”她话音未落,李杭突然从战术腰包翻出半管泛黄的针剂。
叶时雯认得这种特殊容器,去年参加医学院诡异时,解剖室冷藏柜里摆满这种装着淡蓝色液体的安瓿瓶。
“信我就喝了它。”李杭将混合液体推到她面前,自己却盯着戏台方向。
那边正在上演《锁麟囊》的薛湘灵抛绣球选婿,旦角的水袖扫过烛台时,他分明看见有火星溅落在前排观众的触须上。
叶时雯闭眼灌下液体,视网膜突然浮现出重叠影像。
原本空荡荡的观众席此刻挤满了半透明人影,他们脖颈都系着程家戏班的靛蓝领巾。
当视线扫过二楼包厢,那个撑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让她浑身发冷,程玉彤分明穿着S级诡异最终战时的染血旗袍。
“别动!”容萱的折扇突然横在两人之间。
叶时雯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地伸向戏服暗袋,那里藏着半张写满血字的戏票。
而戏台上,所有“观众”的头颅正以诡异角度转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戏院穹顶的聚光灯突然熄灭,黑暗如墨汁般倾泻而下。
叶时雯刚要开口,喉咙就被死寂的空气扼住。
李杭瞳孔扩张到极限也捕捉不到任何轮廓,耳膜却捕捉到皮质座椅细微的摩擦声。
他忽然意识到,身旁的容萱与司命作为诡仆,两人胸腔里没有生命搏动的痕迹,这发现让他后背渗出冷汗。
“我们能逃出去吗?”叶时雯攥住座椅扶手的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心跳声在李杭耳中如同擂鼓,与远处若有若无的第三道心跳形成诡异的重唱。
“别犯傻!”李杭压低声音,“守则第三条写得清楚,演出结束前离座会怎样你忘了?”
他摸索着触到容萱冰凉的衣袖,却发现对方如同石化般毫无反应,这反常的沉默让他后颈寒毛倒竖。
叶时雯被呵斥得噤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司命雕塑般僵硬的躯体正散发着阴冷气息,仿佛某种非人之物正在黑暗中凝视自己。
李杭屏息凝神捕捉空气里的异响,那第三颗心脏的搏动频率忽快忽慢,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在窸窣爬行。
正当他要锁定方位时,叶时雯颤抖的抽气声打乱了声纹轨迹。
“你能不能安静点!”他罕见地失了分寸,喉咙发紧,“这里有……”话音未落,皮质座椅突然传来诡异的震颤,仿佛有无数细足正从椅背缝隙钻出。
李杭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牙齿不自觉地打着颤,却在心里反复背诵戏台守则,第三条铁律如烙铁般刻在记忆里:戏未终场,不可离座。
那阵规律的心跳声竟诡异地移动起来,带着湿冷的寒意停在了他右侧。
当声源近到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嗡鸣时,李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视野如同被浓墨浸染,鼻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