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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靠着大巴车的那段公路上,忽然下起了绵绵的小雨,逼迫得一群人不得不进入车厢里避雨。
这群人已经在这片公路上等了好几天了,中间也试图走出过一段距离,但是怎么都离不开这段公路。
就算他们找到了一些丹药,但是丹药的效力有限,长时间没有食物还是会饿死。
就在他们开始陷入绝望时,有人忽然从大巴车里看到远处的公路上缓缓走来了一个撑伞的男子。
他们大喜,但是又怕是诡物来袭,于是暂时先在车内观望。
当那个男子走的近了,才看清竟然是一个穿着民国长衫的青年!
“是死灵!而且是民国时的老鬼!”一个精通落阴术的中年男子断定。
“要去收了他么?看起来他并不厉害,不是之前那些阴兵的级别。”有人提议。
“不,还是小心为妙。”
正当他们议论时,车厢内忽然变得一片漆黑,而且车门和窗户怎么都砸不开了!
从外面看,就像是车厢内被一团黑雾彻底塞满了似的。
众人开始哇哇大叫,但是声音一点都传不出来。
此时撑伞的青年微微抬起头,在看到远处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他握着伞的手开始颤抖,他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泪水断了线一样滚落面颊。
一百年了啊。
终于……
终于……
他想快步奔向女子的方向,然而只是眨眼的瞬间,红衣女子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并扶住了他要丢掉的纸伞。
两人四目相望,好似一切又回到了百年之前的时光。
那条雨巷,那把伞下。
“红菱……红菱……”青年泣不成声,“我终于……等到了你……我负了你……负了你啊……”
美艳惊人的女子伸出带满珠翠的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轻声道:
“走吧,济帆,我再陪你走这一段雨路。”
原来,褚少爷褚济帆早已死在军阀的凌迟酷刑下,死魂却执意不散,在诡域外徘徊百年,只为了等待佳人一面。此时诡域已经消散,他才终于得以进入这片早已物是人非的旧地。
这一段路,褚少爷只觉得胸中万般滋味翻腾不绝,泪眼模糊,只愿这段路再也没有尽头,能和深爱的女子相聚得再多一瞬。
终于,
再往前走,
便是通往轮回千山小道。
褚少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殷切的说道:“一起走吧!红菱!”
红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解下了自己戴了一辈子的红绳,还到了他的手中。
褚少爷惊诧的看着手中的红绳,
半晌,他紧紧的握住了红绳,挂着泪水的面庞释然的笑了。
原来,
劫尽,
缘也散了。
他已经是即将投胎的死魂,
而红菱,
已经和他陌路。
生前,他们总是错开,
最终,
也如此缘尽。
他将红绳小心的贴近自己的心口,低声呢喃道:“我负了你……负了你……”
“你不再负我。”红菱伸手帮他拂去泪水,轻声说道。
褚少爷睁开眼睛,努力笑了出来,他终于松开手,任由红绳随风飘开。
这时,他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额头触地,声泪俱下的祷告:
“天女娘娘……宽仁显圣……引我亡魂……脱苦往生……”
一如叩拜楚何前往往生的阴兵。
此时他面前红菱,已然是璀璨天衣的法相,是来渡他的神只。
劫终,缘灭,
唯有神恩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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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佛子给你佛珠,你可以超度红娘子,亦可以超度任何人,鬼母给你仙箓,你可以让桀帝成神,亦可以让任何人立地登仙,为何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呢?为何不遂了桀帝的心愿,让红娘子解脱?而是让红娘子成神,让桀帝超度?”碎嘴子布丁老龙在众人进入漫长的侧门甬道后,多嘴的问道。
“桀帝这老登,都当了帝王那么多年,作也作够了,荣华富贵什么的都享受过了。让他解脱,便解脱了。”楚何道,“红娘子死时才不到二十岁,一辈子好日没过过几天,”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
“哪怕是让她成神,我也希望,
这个人世,诡界也好,
能任她驰骋,尝一尝真正的快乐和自由。
人太薄情,还不如当神。
就这么简单而已。”
“哈哈哈这样一来,神座界岂不是多了一个充满执念和人情的诡神?
这不是为神座界和人界增加了更多的变数么?
陛下不愧是两界的搅……额,调律者。”老布丁龙差点说漏了嘴。
“我知道你想说我是搅屎棍。哼。”楚何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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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域消散后,
祭舞天女才发觉自己所站的路口,便是昔日荷风城的门楼,现在荷塘村的村口。
只是荷塘村外早已开发成一片绿地公园,还矗立着一块纪念碑,上面写着“抗日烈士褚济帆、季红菱纪念遗址”,碑文上刻写着她和褚少爷的事迹,写着褚济帆和季红菱作为抗日义士,利用各自身份秘密支援抗日组织,最终,两人双双被当地卖国军阀抓捕,英勇就义。
褚济帆惨遭凌迟,头颅悬挂于门楼示众,而季红菱则被秘密处决,尸骨无踪,后人只能为她立下衣冠冢。
祭舞天女的手指轻轻划过碑文,只觉得百年一瞬,恍如隔世,她不由得露出了轻快的笑容,手中撑起红伞,踏着微雨翩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