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婳点头,语气平稳:“南北大营,东西两翼,四大军营,分别驻守边疆要塞。”
傅孤闻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不错,御林军的根基在北大营,禁军的娘家是南大营。而东西两大营,早在先帝年间,就因朝中纷争被裁撤,如今已是虚设。”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月婳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意味深长的停顿。
她微微眯起眼:“北大营的最高统帅……曾是老燕王?”
老燕王虽是异姓王,但他迎娶公主为妻,与皇族牵连深厚,且掌控北大营多年。也正因如此,在皇帝削藩之时,他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我父王当年察觉皇帝的忌惮,便主动上交了虎符,以病辞权,才保住了燕王府的安稳。”傅孤闻语调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苏月婳却微微皱眉:“可就算如此,燕王府的人……也死得太多了。”
公主怀孕数次,无一子嗣存活,如今偌大的燕王府,竟只剩下傅孤闻一个“燕王世子”。
傅孤闻没说话,沉默便是默认。
苏月婳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略微凝重:“皇帝始终记得这些前尘旧事,如今却给你指婚,还挑了御林军统领的嫡长女……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你重新掌控北大营的势力?”
傅孤闻闻言,薄唇微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猜得不错。”
苏月婳捏紧茶盏,心头一沉。
果然寻常人的手段就是迂回又阴险,皇帝绝对不会允许傅孤闻重走上老燕王的路数,现在他已经权倾朝野,再让他握有兵权,即便是北大营和御林军,皇帝也会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那这其中……
傅孤闻看向了苏月婳,有些意外的眸中,慢慢泛出钦佩的赏识,却又道:“但如果我告诉你,南大营,曾经是二皇子沈卓禹的旧部呢?”
“什么?!”苏月婳猛地坐直,眼底划过一抹震惊。
傅孤闻笑笑,依旧还是从容淡漠的姿态,“别急,听我慢慢说,京中禁军的娘家就是南大营,而现下的禁军统领,叫熊靖仁。”
有些熟悉的名字……
苏月婳眯眸思索,她记得陈夫人说起自己的时候,提到过一嘴,她夫君是兵部侍郎熊靖远。
难道……
傅孤闻看着她意会到了,粲然的眉目舒展,“我不了解内帏,但你刚说的那位陈夫人,她夫君若是兵部侍郎熊靖远,那禁军统帅熊靖仁,便是她夫君的堂兄。”
果然这样!
陈家是武将出身,养出来的女儿,也分别都被联姻进了各个统帅兵领之家,可谓是姻亲半朝。
苏月婳低眸,一手按了按发酸的太阳穴,她冷静道:“所以,王爷只要迎娶了那两位侧妃,尤其是御林军统帅的嫡长女进府,就等同您和禁军也搭上关系了。”
苏月婳微微眯起眼,心头一丝冷意蔓延开来。
“陈家是武将世家,女儿皆嫁入统帅兵领之家,如此一来,傅孤闻您迎娶御林军统领的嫡长女,就等同于间接与南大营、禁军也搭上了关系。”苏月婳语调低沉,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傅孤闻手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可皇帝会允许吗?”
“沈卓潇的兵变已经让皇帝心有余悸,他绝不会允许再有第二个‘乱臣贼子’出现。”苏月婳目光沉沉地看着傅孤闻,声音微微放缓,“即便王爷无意争储,皇帝……信吗?”
傅孤闻轻笑,眸色深邃:“不会。”
苏月婳嘴角微勾,冷声道:“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真就全部忠心耿耿?他们关心的,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而非皇帝本人。”
她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眸色微凉:“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傅孤闻静静看着她,随手还往香炉里扔了一些潭水香,:“要是真的,你想如何处之?”
苏月婳深吸一口气,眉心微蹙。
如何应对?
那些人身居高位,手握实权,随便动一个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她再聪慧,也不能未卜先知,更不能直接出手解决,毕竟,傅孤闻是皇子,不是邪修妖魔,不能用鬼神之术随意动手。
苏月婳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若直接处理他们,势必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反噬王爷。”
傅孤闻轻轻点头,眸色深邃:“所以?”
苏月婳轻轻摩挲着桌面,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语调缓慢而沉稳:“既然我们不能先动手,那就——让他们自己暴露。”
傅孤闻闻言,眉峰微扬,目光多了一丝兴味:“怎么做?”
苏月婳微微一笑,眼底寒意弥漫:“我们不阻止他们,我们甚至可以适当‘推一把’。”
而这些人统一的都有一个目的,不是为了真的拥护傅孤闻继位登基,而是要将他彻底从亲王的宝座上拉下来,万劫不复。
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宿命,太傻了,会惹的皇帝厌恶嫌弃,会被朝臣利用,太聪明了,会被皇帝视为一条毒蝎,永远防患,太平庸了,一样逃不开群臣的利用摆布。
怎么样,都没办法独善其身。
傅孤闻眯起眼,沉默片刻,忽而低笑:“看来,娶你进门……倒是我的福气。”
他的声音低沉,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