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大帐近在眼前。
苏月婳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骤然停住。
“不能去。”
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阿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慌,猛地抬头:“娘娘?”
苏月婳紧盯着前方大帐,心脏跳得极快。她以为前线会是普通的战局,可她错了——东瀛倭寇竟然用亡魂作祟,扰乱军心!
她本以为,她能在暗处相助,傅孤闻能靠自己的力量平定战局,可现在……她必须留下来。
但阿瑶不能。
她们来时,根本没料到敌军动用了妖邪之术,更没想到军营已被阴煞笼罩。她可以应对,可阿瑶她们呢?她们只是普通人!
她不能让阿瑶涉险。
可是,阿瑶若知她要留下,必定不会答应。
——所以,她得骗她走。
她收敛情绪,忽然低叹了一声,语气似无奈似自嘲:“我太冲动了。”
阿瑶怔住,茫然地看向苏月婳:“娘娘?”
苏月婳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语气故意放缓:“行军打仗,家眷怎能擅闯军营?我若去了,王爷定然震怒,难道你们想让他分心?”
阿瑶顿时急了:“可娘娘,王爷他……”
“阿瑶,你知不知道,你们若留在这里,就成了他的破绽?”苏月婳轻轻一笑,带着些许自嘲,“你以为,我是担心王爷见了我会赶我回去?不,我是担心——他会为了护着我,而乱了战局。”
阿瑶脸色一白。
苏月婳见她动摇,继续添上一把火,语气越发沉重:“战场残酷,你们能保证不会被当成人质?你们能保证不会让王爷分心?”
阿瑶张了张嘴:“奴婢……”
苏月婳不再给她们迟疑的机会,轻轻推了阿瑶一把,语气陡然变冷:“回去。”
阿瑶不解,但仍是劝道:“娘娘,我们来都来了……”
苏月婳没有给她机会再劝,冷着脸转身就走:“跟上!”
她没有再回头。
她很清楚,阿瑶一定会听她的。
阿瑶还年轻,她会怕,她会犹豫,她会下意识地听从苏月婳的指令。
“回去吧。”
这是她能为她们做的,最后的保护。
她们走后,苏月婳手指微微一抬——
障眼法瞬间展开。
阿瑶还以为她们的主子就在身旁,实则不过是幻象。真正的苏月婳,早已在暗夜中褪去伪装,目光幽沉地望向大营深处。
她不会回去。
亡魂未除,战事不胜。
她要一个人留下。
苏月婳挥手一展,当即身上衣物变幻成云游道士的着装,她本人也幻化成一个颇上年纪的老道,白须寥寥,手持拂尘,也是一副仙风道骨。
魂小花啧啧的探头现身,配合的也将自己幻化成小道童的扮相。
“历朝更迭,战事频发,虽然有人乱用邪术,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但你这样插手,真的可以吗?”
苏月婳闻言一笑,手捻着刚刚幻出的白须,声音都跟着变成了苍老的男声:“我华夏大地,岂容外敌来犯?何况朝廷气数还未尽,远没到更换朝代帝王的时候,再者说——”
她故意一顿,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陆陆续续,衣衫不整,狼狈逃窜的流民,浩瀚的队伍呜呜泱泱,一片惨状凄楚。
“本王受封乃酆都帝君,只守护华夏大地,可不包括东瀛倭贼,斩妖除魔,铲除异己,匡扶我朝正统,此乃顺应天意,天庭知晓,也无怪罪之由。”
魂小花好久没听她这么义正言辞的说话了,怔愣地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忘了呢?咱们都是华夏大地供奉出的神灵,确实不该庇护东瀛那些反贼啊。”
这就名正言顺,可以正大光明了。
但是……
魂小花挠挠头,一边跟着苏月婳往军营大帐走,一边又问了一个紧要的:“你想好你化名叫什么了吗?别忘了,再给我起一个啊。”
苏月婳没言语,来到驻扎的营地外,也不出意料地被巡逻的将士拦截。
“无量天尊……”
苏月婳甩动手中的拂尘,行了个道家的拱手礼:“贫道乃昆仑山清修出尘,云游四方,忽感天象错乱,恐四方为战,又见反贼操控妖邪,遂前来相助,劳请军爷代为通报。”
“道士?”为首的将士上下打量,“姓甚名谁,报上前来!”
“贫道凌虚子。”苏月婳信口拈来,还介绍了一下身侧跟着的魂小花:“此乃贫道的顽徒,小重机。”
魂小花:“……”
她都没法说,只用一脸‘您还是人么’的眼神不忿的盯着苏月婳,给自己起了那么好听的一个名字,给她就这么草率!
一听就不是厉害的角色,谁家继承衣钵,大杀四方的道士叫小重机啊?
不满意的不只有魂小花,将士也嫌弃的连连皱眉,还挥手打发:“什么虚子又重机的,少妖言惑众啊!坑钱也不知道挑个时候,哪凉快滚哪儿去!快滚!”
其余的将士也纷纷驱赶。
还有不少人已经要拔出佩剑利刃威胁了。
苏月婳无奈地带着魂小花往后退了几步,但坚持不肯走,只说:“几位军爷无怒,贫道是否胡言乱语,尔等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她挥手在近前几人的眼前一扫,顿时开了几人的天眼。
几人还没觉察有异,仍旧继续驱赶着,但为首那人很快发现不对,周遭黑气缭绕,隐隐约约地嘶吼鸣叫,恍若地狱爬出来的冤魂厉鬼,鬼哭狼嚎,遮天蔽日!
没人见过这等场景,一个个恐慌惧怕,险些都踉跄地跪趴在地。
“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黑气,都是……鬼?”
“为何只围绕我军阵营?啊啊……真是鬼!”
为首的将士脸色已经惨白了,慌乱的一刻不等,立马拔腿冲向了军中大帐,“报!报!”
军营主账内,傅孤闻带着禁军和御林军统帅,还有两位早已解甲归田的老将军,听闻战事,也纷纷再度请命出山。
几人围绕着地形沙丘,正在探讨着排兵布阵,因着战局不济,几人的脸色尤为凝重。
将士忽然颤巍巍地冲进来,高喊着报,傅孤闻还以为是宫中传来音讯,或者是增援的南大营兵力调遣来了,结果一听将士所言,他脸色骤变。
“一派胡言!”
傅孤闻怒拍案几,“此等紧要时刻,还敢听信妖言?你是归属禁军,还是御林军?”
刘寒山当即出列,躬身行礼:“回禀王爷,此人并非我禁军之人。”
余下的熊靖远抿了抿唇,愤懑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将士,再要说什么,将士颤抖的不断磕头,痛哭道:“王爷,将军,统帅,属下父兄皆在前两日战死,属下又岂能不知眼下时局紧张,迫在眉睫?要不是亲眼所见,属下万不敢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