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的拉着秦钰的衣摆,“您别让奴婢回去,奴婢要跟着小姐。”
小小的兰儿身板瘦弱,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秦钰心里一暖。
她告诫兰儿:“那你方才说的话,我面前说说无妨,切莫在嬷嬷面前说。”
“奴婢省得,小姐放心。”
兰儿乖巧颔首,知晓小姐指的是她说学的规矩太多。
“可是被打疼了?给我看看。”
秦钰拉过兰儿的手,那小手上面还泛着红肿,心里一阵心疼,这小婢女才跟着自己就遭这份罪。
“不要紧的,就是道印子,过会就消了。”
兰儿想把手抽回来,她不想让小姐担心,秦钰却柳眉一蹙,纤手按住她的手腕,使其动弹不得。
遂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手指蘸了一些里面的药膏,轻轻抹在兰儿的手心,一边揉开,一边说道:“这药膏能消肿止痛,擦了会舒服些。”
“谢谢小姐。”
兰儿眼眶泛红,初时尚能强忍,秦钰这样温婉相待,心内顿觉有所倚仗,委屈感油然而生。
秦钰见状,轻拂她的头发:“小丫头,哭什么,还不快去休息,小心明日又要挨板子。”
“是。”
兰儿伺候秦钰躺下,吹了灯,自己也宿在了外榻。
秦钰躺在床上,却不太睡得着,她摸着颈间的羊脂玉,心里想着事。
那日丁管家给了她这块玉,她就让兰儿穿了绳,挂在脖子上。
她仍然想不通,玉上的“瑾”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整个将军府就没有取了“瑾”字的人,她闺名菀菀,要刻字,也应该刻着“菀”啊。
“娘,你到底有什么事没有告诉女儿?”
她眼角带着泪,进入了梦乡,可梦里亦不见她的爹娘。
元宵节前夕,太后搭着孟公公的手进了景和殿。
“见过太后。”
两位嬷嬷远远地行了礼。
“如何了?”太后目不斜视,径直问道。
嬷嬷们连忙侧身,让出道路。
太后入得内殿,检视桌案上秦钰的秀样,只见那锦帕之上,针线细密,花样虽不繁丽,却也规整有度。
太后凝视良久,“勉强合格。”
此时,兰儿正为秦钰梳理发髻,她的手轻巧灵活,不多时,一个标准的妇人盘桓髻便成了型。
见到太后来,兰儿赶忙屈膝行礼,头也不敢抬。
“见过太后。”
丁兰梳的发髻圆润饱满,发簪点神色缀恰到好处,乌发如墨,髻式端庄,恰衬秦钰温婉之态。
太后瞧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神色,这模样儿,明日到了侯府也算能撑起场面。
“日后作为忠武侯府的长媳,须母仪侯府,莫失皇家颜面!”
“是,谨遵太后教诲。”
秦钰双手叠在腰侧,垂手行礼。
行礼之时,身姿婀娜,仪态万方,将嬷嬷教的学了个十成十。
太后轻摆衣袖,示意其起身,“且起来吧。时辰不早,你也早些安歇,养足精神,明日好以最佳仪态入侯府。”
言罢,在孟公公的搀扶下,离了这景和殿。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是靖安郡主秦钰和忠武侯府世子爷大婚的日子。
天色渐明,曙光初现,朝阳如血,皇宫飞檐斗拱若金乌之翼。
东渊京城内,红绸飘舞,锣鼓喧天,唢呐高鸣,喜庆的氛围弥漫大街小巷。
秦钰端坐在红轿内,身着一袭曳地红色嫁衣,锦缎上用金丝绣线交织成双鹤祥瑞图,明珠翠玉点缀其间,熠熠生辉。
喜乐之声不绝于耳,人群潮涌,孩童嬉笑奔跑,百姓簇拥于道旁,争看迎亲仪仗。
谁人不知,忠武侯府世子爷与秦将军孤女靖安郡主,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可这一切在秦钰眼中却如讽刺的闹剧。
她是被红绸裹挟的彩蝶。
她是繁复锦笼里的雀儿。
她是惊涛汪洋中的孤舟。
两个教习嬷嬷于前头开路,仪仗司仪浩浩荡荡,鼓吹之声震彻云霄,兰儿碎步跟在软轿后头。
忠武侯府朱门大开,门楣上悬着巨大红绸绣球,两侧石狮亦披红挂彩。
府内庭院处处张灯结彩,繁花似锦,红毯铺地,直通向正堂。
正堂之中,华烛高照,香烟袅袅。
忠武侯夫妇端坐上位,满面春风。
堂下众宾客云集,朝中各路大臣携厚礼而来,珍奇异宝,名家书画,借此盛事攀附交好。
众人皆赞忠武侯家世子爷一表人才,与靖安郡主成婚,实乃天作之合,门楣生辉。
秦钰被搀出红轿,她披着盖头,垂首敛目,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两个嬷嬷搀扶着秦钰进了正堂,将系着绣球的红绸一端置于秦钰手上,另一端递与苏佑祺。
秦钰指尖轻触红绸,触感冰凉。
她已有两月未见苏佑祺,此刻盖着红盖头,眼前一片朦胧红影。
曾熟悉的身形,如今透着股陌生疏离,仿若隔着层轻纱薄雾,看不真切。
苏佑祺站于一旁,接过红绸时,目光亦有片刻凝滞。
这桩婚姻,他亦是不愿的。
司仪扯着嗓子,高声说着吉祥的话:“一拜天地,谢造化之恩,良缘天赐。”
秦钰轻咬下唇,屈膝行了一拜,红盖头随动作轻轻晃动。
“二拜高堂,感长辈之德,福泽绵延。”
两人依着司仪之言,对堂前老侯爷及侯夫人恭顺行礼。
此刻,正堂外忽然传来门房高亢的迎宾声:“二公子到!”
引得堂中众人纷纷侧目。
来人正是苏无,侯府的二公子,十年前送去乌国做质子陪读的二公子。
苏无踏步而入,他身后的飞鹰双手捧着一锦盒。
行至堂前,苏无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兄长大喜,小弟特来恭贺。”
只是未见他有任何恭敬动作,他将飞鹰手中锦盒打开,示意他呈给堂前众人。
刹那间,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盒中是一座碎了的玉观音。
玉观音本应是温润祥和的,如今断成数截,残肢碎块在盒中凌乱散落,透着不详征兆。
苏佑祺皱眉,这苏无自幼胆小懦弱,被他欺辱惯了,绝不会这样行事乖张。
十年未归,今日归来便送兄长这样的“贺礼”,真是好弟弟啊。
“小姐,侯府二公子送的是碎观音”
兰儿悄声告诉秦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