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阿笱还准备呆头呆脑、驴唇不对马嘴地和他们争辩,在一旁看戏的余贝弛终于忍不住插嘴。
“我说,你们医院是可以把病人带走的吧。”
他刚上前,目光在触及看门大爷浑浊的眼球那一刻猛地一缩,一拐弯站到了另一边。
手指伸出,指向静静站在原地的姜阿笱。
“我要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小绵姐脱口而出:“不行。”
余贝弛上下扫了她一眼,发出一声轻嗤。
“不行?怎么?你们医院规定的病人不能出院?”
“病人出院需要诊断评估,最重要的是……”小绵姐口气一顿,直视上嬉皮笑脸的余贝弛。
“你需要出示身份证明,以及和姜阿笱的关系证明。”
这话让余贝弛觉得好笑,他以手画圈,将那些在院子里面乱窜的病人们圈住。
“你看看你们这,老的、少的,有多少是没人管的?姜阿笱孤身一人,有个屁的证明。”
小绵姐仍坚决摇头,“没有相关证明,就是不行。”
闻言,余贝弛脸上的笑缓缓散去,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啧,他跟这个凡间外来物种有什么关系证明?
要是真要办理个什么证明,估计还得上天去找玉皇大帝。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门上的铁锈,继续和小绵姐撒泼打滚地掰扯。
一直在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对话的姜阿笱,算是听懂了一些,低头望向自己奇怪衣服下那双曾摸过天庭仙露的手。
看来,现如今的凡间极其重视的法律条例,这些凡胎肉体将一纸契书奉若圭臬。
连离合悲欢都要框进笔墨。
小绵姐与余贝弛的争吵入耳,姜阿笱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左眼处的扭曲迷蒙也已散去。
彼时,司法天神只需开天眼便能断尽冤屈,而今这些凡人却要靠着凭证、证人、律例条文,争得面红耳赤。
蓦地,在争论声中,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插话道:“我和他没关系。”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余贝弛的气势瞬间凝固,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张开的嘴唇忘了闭合。
他僵硬地转过头,眼中翻涌的怒火突然涣散成错愕的涟漪。
are you 认真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差点要抢人了,你现在说他们两个没关系?推责任?和稀泥?
“听到没有,病人说了,他不认识你。”
小绵姐横亘在二人之间,反驳声调渐高,眉宇间满是对余贝弛的鄙夷。
明显是把他当成了连精神病人都骗的死骗子。
察觉到余贝弛自我怀疑的神色,姜阿笱认真地看向小绵姐,眼睫处落下一片鸦灰色的阴影。
“我是神仙,他只是个凡人,你们若需要凭证,我可以向陛下请示,但可能需要一两日。”
“啊?”小绵姐下意识发出愕然声。
姜阿笱以为她没听懂,补充了一句:“陛下日理万机,所以不能很快批示。”
闻言,余贝弛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用口型发自内心地说出两个字。
傻——哔。
他捏了捏眉心,早该猜到的。
这货的脑回路还没有连接上凡间频道。
他伸手摸上脸上的巴掌印,疼痛感沿着神经直钻脑门。
余贝弛一个激灵,不行,要赶紧把这个神仙接出去。
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正准备开口之际,余光突然捕捉到姜阿笱扯开裤腰,一手预备往裤裆摸。
急得他连忙出声,“哎哎哎,别,不用。”
姜阿笱松开裤腰,却见面前四人都松了口气。
嗯?不用拿奏本请示陛下了吗?
余贝弛轻咳一声,飞快地给姜阿笱编了一个解释。
“奏本能直接和玉皇大帝联系,威压太甚,我们这肉体凡胎受不了,算了算了。”
姜阿笱确实如此的自顾自点头,冲神色怪异的小绵姐三人安抚的微微一笑。
难怪他们刚刚神色一松,虽非刻意施压,奏本承载的仙廷威仪却浑然天成,凡人如何承受得起通明殿上直达玉陛之威。
懒得思考那个神仙在想什么,余贝弛缓缓将视线放在面前几人身上,眉峰挑起时带起眼尾的褶皱。
混杂着荒谬感与优越的审视。
姜阿笱刚准备说话,却听见余贝弛说:“交给我吧,凡间事你不懂。”
说罢,余贝弛弓着背贴近锈迹斑驳的铁门栏杆,金属的寒气沁入面颊,在栏杆间隙压出两道红痕。
“你想做什么?还不快走!”
小绵姐说着,准备喊停留在身后的保安大爷们赶人。
“哎哟,别急嘛,你们……用什么身份赶我?”
余贝弛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露出森白牙齿,眼尾却像捕猎前的野狼般吊起,瞳孔缩成针尖般的黑点。
看着小绵姐几人紧绷的表情,喉间滚动着刻意压低的沙哑声线:
“你们这个医……院……呵,说好听点叫医院。”
手指突然扣紧栏杆,指节泛白,发出金属摩擦声。
葛大妈一把推开正在偷摸揉着腰的看门大爷,猛缩的瞳孔中倒映着余贝弛有恃无恐的脸。
这次反倒轮到她紧张。
“你、你什么——”
“什么意思是吧?没意思,鄙人从小在堰北混着长大,见到的、听到的多,就是觉得其实有种更简便的解决办法。”
说话时,喷出的气体在铁条上凝成水汽。
笑脸盈盈,却像个无赖。
作为一名聪明的骗子,他深谙“见多识广以操控,耳听八方以自保”的生存法则。
通过广泛阅历精准筛选目标,借助信息优势编织陷阱,同时用敏锐的洞察力化解潜在风险。
要不然,他怎么能混这么久呢。
在姜阿笱不解地注视下,余贝弛笑意更深,舌尖缓慢舔过上唇。
“其实找相关部门闹一闹,这个最简单,一劳永逸。”
最后一个词他咬的极重,透过栏杆缝隙,清晰地看见葛大妈骤然放大的瞳孔和青筋暴起的手掌。
有了刚才的教训,余贝弛麻溜地向后撤了一步。
葛大妈的巴掌落了空,手通过栏杆缝隙不断朝前面叉腰的余贝弛挥去。
恨不得隔空将他捏碎。
“哎,别急、别急。”
看门大爷先劝了几句冲动的葛大妈,随即揉搓着手,拘谨地看向一脸无所谓的余贝弛。
泛紫的嘴唇微张,一改之前的态度,出口的话带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小伙子,你真不能去闹啊,你去了,我们医院就……唉,唉,我们有话好商量,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