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
姜阿笱站在院里的桂花树下,侧眸看向醒来发懵的余贝弛。
石头正站在灶台前,手腕灵巧地抖动着钢制锅铲,在翻炒时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瘫坐在地上衣衫凌乱的余贝弛,眼神还带着浑浊的茫然。
“你可算醒了?”
石头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锅铲在铁锅边缘敲出叮当节奏:
“警察哥哥等你好久了。”
“啥?警察?”
余贝弛下意识摸了摸完好的臀部,听到石头的话跟触电一样麻利的爬了起来。
发懵的脑袋瞬间清醒。
“对啊,就是上次找你说话的那个警察哥哥。”
石头边说边将炒好的菜装盘,动作娴熟得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余贝弛猛地打了个激灵。
韩警官?找他做什么?
这是他之前接的哪个活爆雷了啊?
擦!别搞他啊。
凉风裹着桂花甜香从门缝里钻进来,混着余贝弛急促的心跳声在耳畔鼓动。
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院门时,鞋底蹭过青石板发出刺啦的响动,惊得墙角蟋蟀噤了声。
正午的光正从云层里漏下来,那株虬枝盘曲的桂花树正摇曳着满身碎金。
桂花树下姜阿笱的身影被枝叶剪成细碎的剪影,韩警官警徽的银光在他身侧若隐若现。
树下两人交谈的节奏像极了飘落的桂花瓣,从容地打着旋儿。
韩警官的记事本半开着搁在石凳上,圆珠笔在纸面投下斜斜的阴影。
“韩警官,早啊。”
余贝弛站在门口,干巴巴地冲韩警官打招呼,咧出来的笑看起来有些僵硬。
见余贝弛一脸的惶惑,韩警官忽然明朗笑容:
“不早了,都已经到中午了。”
他腕表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墙上划出半道圆弧,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余贝弛尴尬地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
“是吗?呵呵。”
他怎么一觉睡到中午了?
都怪这玉帝追着他打了半天。
金色下摆被穿堂风轻轻卷起,姜阿笱的目光掠过檐角积攒的桂花,最终落在院中欲言又止的两人身上。
嘴唇轻启间,嗓音里却浸着秋潭般的沉静:
“你们聊,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姜阿笱侧身让出树下的光影。
看着那道渐渐融进屋内光亮的金色背影,韩警官喉间先溢出两声短促的闷响,继而化作自在的笑声:
“你家的这位亲戚还蛮有意思的。”
韩警官的自语起调轻飘,语气中带着欣赏之意。
余贝弛讪笑地点头,随即问出了他非常关心的那个问题:
“韩警官,你来找我做什么?”
闻言,韩警官侧眸,手掌落在余贝弛肩头时,掌心能清晰感受到棉质衣物下绷紧的肌肉线条。
指节下落时带起衬衫细微的褶皱,随着安抚的轻拍被抚平:
“别紧张,只是找你帮个小忙。”
韩警官歪着头笑开时,虎牙不经意擦过下唇,倒显得他没有那么严肃。
当“小忙”二字裹着笑意滚入耳中之时,余贝弛紧绷的肩膀突然泄了力。
吓死个人了,还以为又是来找自己去派出所喝茶的。
旋即,他惊讶地抬头,拍了拍屁股自在地坐在围着桂花树的石板上:
“嚯,韩警官还有事能让我帮忙?”
余贝弛翘起二郎腿,大发慈悲地点头,示意韩警官说说看。
见这家伙转头就又变成没脸没皮的样子,韩警官不由得轻笑一声:
“你这个骗子,真的是……呵。”
而后,韩警官立马正色道:
“今天下午,又或者后面几天,可能有个老太太来找你问她儿子的事。”
“老太太?我认识吗?”
韩警官立马反问道:“你觉得我知道你认识吗?”
余贝弛撇了撇嘴,脚尖悠闲地晃来晃去:
“老太太来问我儿子的事……来找我……”
摩挲着下巴,余贝弛眼中带了几分审视的光芒,随即斜着眼猛地一拍大腿:
“你不会给我找了个活吧?”
韩警官坦然地点头:“要么说你是个聪明的骗子呢。”
“别、千万别。”
余贝弛挥手打断韩警官还算是拍马屁的话,侧过身子警惕地盯着他:
“先说具体是个什么事?然后我再考虑这个忙我有没有能力帮。”
一般韩警官找他都没啥好事。
给他接活……真是太阳才西边出来了。
“别急,我正准备细说。”
韩警官自然而然地坐到余贝弛身边,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在光照下流转着温和的光泽。
他伸手捻起石板上掉落的桂花,表情多了几分郑重:
“那老太太的儿子去大城市打工,突然失联了,虽然报了警,但一年了都没找到人。”
“死了?这是找我看坟?”
韩警官叹了一口气:“生死不知,他儿子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踪迹。”
余贝弛眉头一拧:“不会是找我来帮你找人吧?”
没等韩警官说话,余贝弛噌的站起,表情突变。
痛心疾首地指着韩警官,不可置信道:
“你也知道我是个假把式,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信这种玄乎的东西。”
被打了个岔,韩警官准备好的话咽回肚子里,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当然不是,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啧,那你说吧。”
余贝弛拍着屁股上的灰,半信半疑地又坐了回去。
韩警官深深地叹了口气,眉间堆叠着山峦般的褶皱:
“老太太前段时间梦到儿子被大鸟抓走了,估计也是上了年纪,偏偏信了,为了找儿子被好些个骗子骗了。”
说着,他望着天边聚散的流云,语气中不免带上几分惆怅。
听到这,余贝弛多少明白了一点:
“意思是找我这个骗子帮忙劝劝老太太?”
韩警官点头:“我跟她说你是个特别灵的大师,你到时就跟她讲儿子在外面打拼,没危险,总之安抚住老太太。”
“这事嘛……”
余贝弛的话在喉间戛然而止,舌尖悬着未尽的音节。
他朝韩警官微微侧首,眼神意味深长。
见状,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韩警官眉头一挑,立马回望向他:
“你倒是从不白做事啊?一点亏都不吃。”
旁边的余贝弛立马嘿嘿一笑,韩警官浅笑着摇头,下颌维持着微启的弧度:
“当我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