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的阴魂,周遭的黑雾在一点一点退散。
姜阿笱看着空荡且安静的左边,忽地开口:“回来。”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捂着胳膊、脸色苍白地向外爬的余贝弛又麻利地爬了回来。
不看他和白得阴魂有得一拼的脸的话,这家伙倒像满血复活一样。
余贝弛壮着胆子瞄了眼低垂着头、被轻易降伏的阴魂,只觉得还在流血的手臂隐隐作痛。
深吸一口气后,他看向转过身来的姜阿笱,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身体前倾,几乎贴到地面。
膝盖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有丝毫动弹。
余贝弛低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呜呜呜,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个没见识的家伙一把吧,求求您了,呜呜呜。”
他吸了下鼻涕,见姜阿笱没说话,眼珠一转,立马识时务地挪到他面前,双手死死抓住姜阿笱的裤脚,指甲都泛白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您当成神经病。”
“按照你们凡人的思考方式,我确实是神经病。”
姜阿笱实话实说,看着即将落到他鞋面上的鼻涕,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拔出腿后撤。
手里突然空落落的,就和余贝弛的心一样,听着姜阿笱不带丝毫情感的话,越发地没底。
他胡乱抹了把鼻涕,秉持着坚持不懈的美好精神,立马黏了上去。
“呜呜呜,我就是个怂包,没胆量,您要是杀了我,都脏了您的手,求您饶了我,我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为您效力!”
腿上又多了一个挂件,姜阿笱思考两秒后,弯腰去掰开他的手。
“你只是凡人,帮不了我。”
“你都还没说你要干什么,我怎么就帮不了你了?”
“我要寻神?”
“啥玩意?找神仙啊?”
“嗯,寻神,重塑天庭。”
啧……这事……
他好像真的帮不了忙。
见姜阿笱不愿意,余贝弛顿时慌了神,死死抱着姜阿笱的大腿吱哇乱叫,头使劲抵着姜阿笱试图推开他的手。
“别啊,别啊,我记得您之前说你是啥来着?啥啥元帅的副帅……”
“混炁庞元帅庞乔的副帅,”姜阿笱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
余贝弛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仰起头语速飞快地说道:
“您是神仙,您下凡对人间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以帮您啊,买菜、做饭、只要您想,吃喝嫖赌,每一项都——”
余贝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舌头发麻,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发现无果后,立马瞪大了眼睛,惊诧地望向一脸严肃的姜阿笱。
姜阿笱回忆着电视上看过的内容,一字一句道:“严禁黄赌毒,你作为凡人要守凡间的法律。”
姜阿笱掰开他还想上前纠缠的手,扫视着混乱的屋内。
“我的东西呢?”
正在把手伸到背后偷偷冲他竖中指的余贝弛猛地抽回手,在姜阿笱的注视下跑到残存有形状的抽屉旁。
从下面的木板废墟中找到了那本金光灿灿的奏本。
狗腿地吹去上面的灰尘,扬起大大的笑脸,双手捧着送到姜阿笱的面前。
随即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脖子,示意姜阿笱看在他这么听话的面子上大发慈悲给他解除法术。
“你话太多了,稍等。”
说完这句话后,姜阿笱看见余贝弛将双手偷偷伸在身后,做出一个护士小绵姐经常做的手势。
似乎凡人很喜欢这样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拿着泛着金光的奏本,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遍,随即捏住裤腰向外使劲一扯。
在余贝弛震惊到眼球快掉出来的注视中,将奏本塞进裤衩里,完美地被宽大的精神病院服所掩盖。
余贝弛表情复杂地看完姜阿笱所做的一切,对于眼前的这位神仙生出由衷的佩服。
果然是神仙哈,这……啧……啧啧啧。
没在意余贝弛恶寒的神态,姜阿笱看向那边漂浮在半空中的阴魂,低头快速地检查着地面。
随即俯身捡起脚边处遗落的一根香,在地面上快速划过。
瞬间,香头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发出微弱的亮光,紧接着,亮光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香头紧紧包裹。
嚯,这咋点燃的?
余贝弛刚想凑近看,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见这香头上的火苗一闪。
暖黄的火焰竟逐渐变为幽蓝的冷光,香身闪烁着点点银芒。
淡蓝的火焰瞬间包裹香头,火焰跳跃间,竟隐隐浮现出一些神秘的符文。
青烟轻柔地飘散,带着淡淡的药香,却又混合着一股凡人不适且无法言喻的腐朽气息。
这超出认知的一幕让余贝弛一个闪身躲到姜阿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想看却又不敢看的脑袋。
姜阿笱拿着香,手松开之际,香便直直地立在了地面上。
随着青烟蔓延,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寒意刺骨,让余贝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阿笱盯着面前的香,幽蓝的光在他脸上打出不一样的阴影。
让人觉得他明明就在眼前,却有种忽远忽近之感。
姜阿笱提醒道:“好了,别吓这凡人了,快出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滚滚而上的青烟忽然向地面飘去,地面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神奇的光影。
在那香的青烟最浓郁处,空间如水面般泛起层层涟漪,一道高大身影缓缓浮现。
头戴黑色高帽,帽上“一见生财”四字泛着幽光。
身着黑色长袍,随风飘动,露出一双苍白如纸的赤脚,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瑟缩地躲在姜阿笱背后的余贝弛只觉得眼睛瞪得发干。
疯狂蠕动的嘴巴彰显着他不能说话的急切。
这、这、这,黑无常!
妈呀,地府来人了。
不是,地府来鬼了。
黑无常手中铁链“哗啦”作响,似在宣告生死无常。
“你降临凡间亦然一月有余,此时才唤地府。”
黑无常一开口,余贝弛只觉得空气都冷了几分,明明是夏天,他却忍不住来回搓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