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余贝弛眉弓猛然隆起,两道浓眉在鼻梁上方拧出深刻的沟壑。
他向旁边撤了一步,手掌重重打在石头脑袋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忍不住出声质问:“你不是说他肯定是神仙吗?”
石头眼睛一挤,吃痛得捂住脑袋,听到姜阿笱带着思考的声音。
“以乐通生灵,确实只有神仙能做到。”
这少年如何能做到?
姜阿笱看着罗小熙后退的小动作,漆黑瞳仁里浮沉着星子般细碎的光,眉眼间的暖意已被思索取代。
余贝弛咬肌突然绷紧,腮边显出凌厉的线条,他斜着眼道:
“就非得是神仙?难道特别有天赋的凡人就不行?”
不要有那么大的偏见好吗?
“心念通达处,万物皆可语……”
姜阿笱低语时,眉宇间流转着难以遮掩的灵光。
凡间变化如此之大,连坐骑都能演变到那等程度,至于在乐理方面……
想来也不无可能。
抬头看向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的余贝弛,姜阿笱郑重地颔首。
“有理。”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余贝弛嘴角忍不住地抽搐,用牙缝极其小声地挤出一句: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随便吧,无所谓了。
就姜阿笱,他这样的能把神仙给找齐就有鬼。
不知道自己是话题中心的罗小熙掐了掐自己的指节,看向几人的面色愈发不善。
这群人在门口半天不说话,说话也怪里怪气的。
罗小熙皱眉,脸上的警惕之色愈发的浓烈,他看了眼正在做饭的爷爷,压低了嗓门厉声道:
“你们到底要干吗?”
余贝弛嘴唇张了张,下一秒又紧紧闭合,偏过头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服了、服了。
他也想知道这个傻——哔神仙要干嘛。
炊烟袅袅间,姜阿笱望着屋内佝偻着脊背切菜的老者,目光却被墙角的旧二胡凝住。
莫非有神仙私授乐谱于凡间?
可他在天庭从未听说有过此事,或许是在那两百年间发生的。
“你这二胡技艺可是祖传?是否有乐谱?”
上下打量着姜阿笱一本正经的模样,罗小熙没好气道:
“我的二胡是跟我爷爷学的,我爷爷跟我太爷学的,至于乐谱,也就那些。”
“那些是指哪些?可否一观?”
“不行,想看直接在网上搜。”
这个姜阿笱知道,不是蜘蛛网,亦不是渔网,而是互联网。
是一种科技手段。
罗小熙重重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精神病,你们来找我到底要干嘛?”
见姜阿笱还在那里问来问去,余贝弛“啧”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插嘴:
“万事皆有可能,你看那高楼,都是我们凡人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你别戴有色眼镜看人。”
姜阿笱沉默地点头,仙元未动,没看出这里和天庭的丝毫关联。
那神仙终于有了表态,余贝弛看了眼屋里还在乐呵备菜的老人,又瞅了眼不怎么欢迎他们的罗小熙。
眉头一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忙活半天结果不是神仙,还以为能蹭口饭呢……
唉,白跑一趟。
余贝弛一耸肩,对还站在那里的姜阿笱问道:“啥都没发现,可以回去了吧?”
姜阿笱刚一点头,余贝弛立马抬起脑袋对着屋里的老人喊道:
“大爷,您别忙了,小区的表演取消了,我们有事,要先回去了。”
说罢,余贝弛看向罗小熙,故意冲他咧嘴笑。
“我虽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但你应该是个高手,靠本事挣钱,不砢碜。”
这小孩也就是年轻,他要是有这样一门能够赚钱的手艺,可就乐开花了。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余贝弛没再废话,揉着石头的脑袋,推搡着他往外面走。
姜阿笱将一只手背于身后,视线从还在挽留他们的老人身上淡然掠过,最终对着还抱着二胡的罗小熙轻声道:
“世道人心里,难盛下慢火细煨的功夫,学琴要千日磨一弓,你是极好的。”
说罢,姜阿笱从容抬脚,看起来闲庭信步,且也很快跟上前面两人。
始终与余贝弛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既不逼近,亦不落后。
直到出了巷口,姜阿笱才开口:“原以为你会在那里饱餐一顿。”
“嘿嘿,那你这个神仙也有眼拙的时候。”
余贝弛嬉皮笑脸地回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品着空气中的饭香味。
“人家留守老人加留守儿童,那高手还接活呢,估计条件还没我好,回去吃算了。”
“回去吃泡面!”石头眼前一亮。
可他还没高兴两秒,立马挨了余贝弛的一个栗暴。
余贝弛龇着牙,看着吃痛得石头一脸的无语。
“都出来了,买菜不就顺手的事吗,今儿吃点健康的。”
月色漫过青砖墙,桂花香飘散间裹挟着兴趣班钢琴的乐曲声。
姜阿笱眼尾下压,忽然开口:“如今学二胡便只能沦落乞讨吗?”
“嗐,我先前的话纯属无心,您别在意。”
“习以为常才会无心。”
余贝弛放慢脚步,原本准备说些什么找补,肩膀却猛地一松,叹了口气。
语气中倒也多了一分无奈。
“只是以前见过的路边乞讨者,有部分都是拉二胡的,难免有点刻板印象。”
他看了眼干净的路面,继续道:
“现在想想,人家也只是靠本事吃饭,像学钢琴的,也不能在路边,搬都搬不动,没二胡方便。”
石头跑到前面,重复了一遍余贝弛刚才对罗小熙说的话。
“靠本事挣钱,不砢碜。”
姜阿笱赞成地点头,眸中多出几分笑意。
眼中似有星河流转,几只蜻蜓低飞于他的身后。
“范丹老祖传艺乞儿,胡琴声起处,既是谋生铜板叮当,亦是苍生求生的绝唱。”
他看着石头似懂非懂的眼神,放缓语速,一字一字道:
“乞与不乞,在道不在器。”
催眠的道理又来了。
被触发到某个开关,余贝弛本能地打了个哈欠,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这神仙真是随时随地都能上课啊。
这要是放在学校,高低能评一个高级职称。
这边的姜阿笱刚引经据典地把话说完,那边的余贝弛又打了个哈欠,终于忍不住凑近。
“神仙,你找错人了,你一点都不急?”
还有心思讲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