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江夏郡的治所。
旬月前,刘备自汉津口登船,顺水而下,令百姓沿夏水江岸而行,刘备自引文武兵卒至夏口寄居,一边安置百姓,一边招兵买马,整兵备战。
赵云得令,率骑兵于江岸游曳,威慑贼寇,护卫百姓赶路,赵林伤势已愈,身为赵云副将,自是不能闲着。
在将邓范母子二人安置在赵云府邸之后,便喜滋滋的提着长槊,腰胯宝剑随云叔纵马,往来江岸护佑百姓。
长槊无名,赵林自取,曰:“破军”。
宝剑原有名,乃刘备起兵之时以陨铁打造,双股剑之鸯,如今赐予赵林,起名曰:“虎爪”。
虎爪刃长三尺四寸,比一般环首刀或汉剑略长,乃是双手剑。
昔日刘备起兵之时,也是一员骁勇战将,曾手持双股剑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便是人中吕布,也曾斗过几个回合。
如今刘备麾下坐拥关张并二赵,自是不用再亲身赴险,感念赵林拼死救回妻女,又架不住糜夫人枕边风吹的呜呜作响,便将双股剑拆分,赐予赵林一柄,既是信赖凭证,地位象征,亦作防身之用。
可以说,赵林有了刘备亲赐佩剑,只要不是造反谋逆,基本等于免死金牌。
破军长槊挂在得胜钩上,左手牵引缰绳,右手搭在虎爪剑柄末端,一身九成新的札甲,肩上披挂将袍披风,随战马奔驰,迎风飘扬,英武不凡。
要问怎滴没有头盔?
答曰:“烈日炎炎,又非战时,何苦顶盔掼甲,全副武装?”
话虽如此,赵林还是将兜鍪系在脖颈,垂在后背,以备不时之需。
催马缓行,清风自江面拂过,带着丝丝湿润,颇为凉爽。
此时正值深秋,日虽烈,气却爽,夏江水族充沛,百姓沿江岸而行,倒也不缺吃用。
何况赵林还向刘备要了千余民夫,沿江伐木筑营,以为百姓休憩之所。
“报!赵将军!主公有令。”
忽有一骑疾至,与马上拱手禀报。
赵林收敛悠闲之色,沉声道:
“报来!”
斥候道:“主公有令:命赵小将军速回夏口。”
赵林得令,遣亲卫传讯于赵云,自领十余骑往夏口而去。
赵林的亲卫皆是从叔父赵云处调拨而来,赵雷亦在其中。
“柏轩,刘皇叔召你回夏口,所为何事?”
赵林摇了摇头,答道:“我亦不知。”
心中却暗道:“难不成是鲁肃来了?那为何不召云叔回返,单单叫我回去?”
带着疑惑,快马加鞭,也无闲暇应付沿途百姓行礼,径直率亲卫入了夏口城门,打马来到太守府。
自有侍卫引赵林去了府衙,面见刘备。
人尚未至,便听到府衙之中议论。
“......百姓畏惧曹军,背井离乡者,不计其数,其中多为青壮,稍加训练,便能成军。”
“不可。彼为逃难而来,携妻带女者繁多,若召青壮为卒,余下老弱,如何能养?”
“曹孟德命文聘驻扎石阳、安陆,距此只有百余里,若不扩军,彼若杀来,拿你来挡?”
“若是招纳青壮,只余老弱,待新野之民至此,我等如何安置?便有田亩,只老弱能自养耶?”
赵林缓步,听了一阵,见堂内争论不休,不禁皱眉,按剑而入,目视刘备,称:
“林,拜见主公。不知主公召林速归,所为何事?”
少年入堂,议论声止,刘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温言道:
“柏轩护持百姓辛苦,且先入座。”
随即,目视诸葛亮,言道:
“军师,柏轩已至,军师妙计可能言否?”
赵林刚要去右侧坐下,诸葛亮却招手让他到身边共坐一席。
赵林早已融合原身记忆,到江夏这几日来,也曾与诸葛亮煮酒闲谈,对诸葛亮甚为熟悉,也不多言,走到诸葛亮身边拱了拱手,便跪坐在孔明侧后,静待命令。
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轻摇,朗声道:
“公佑先生与宪和先生之所忧,亮已知晓,主公所虑者,乃是内忧外患。
内忧者,择青壮成军,则百姓老弱不堪自养;
外患者,若不招兵买马,又恐文聘来攻,无兵可用。
呵呵,此事易尔。”
孙乾、简雍沉默不语,静待诸葛亮之策。
刘备知道诸葛亮必有妙计,急切问道:
“军师教我。”
诸葛亮笑呵呵的转头看了一眼赵林,意味深长道:
“柏轩何不将前日所言之策献于主公?”
赵林闻言,心中暗骂:“好你个诸葛孔明,私下喝酒吹牛的话你还当真了。”
刘备和孙、简二人闻言,惊讶的看向赵林。
赵林见状,只好抱拳答道:
“禀主公,林前日与孔明先生煮酒闲谈,酒后之语,当不得真......”
话未说完,诸葛亮便用羽扇轻点赵林,言道:
“柏轩之策,正合此时,且试言之。难不成柏轩不愿献计?”
赵林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得,今儿我也让诸葛妖人使激将法了。”
清了清嗓子,赵林长身而立,朗声道:
“林前日与军师请教军制,募兵之法。
军师言诸侯募兵,虽择优而取,但所取之卒少则十五六岁,老则年近五十,实乃无奈之举也。
吾细思之,察觉此中多有不妥,如此招募宽泛之龄为卒,于战力提升大为不利。
少年身形尚未长成,虽有冲劲,可体魄终究稚嫩,气力不足。
在军中操练之时,耐力难比成年青壮,兵刃器械挥舞吃力,遑论披挂重甲,奔袭作战。
少年便入军旅,纵有天赋,也需耗费大量时日雕琢,方能形成战斗力,而其间又极易因伤病损了根基,未等长成精锐,或已折损大半。
至于那四十多岁老夫,机能渐衰,不复盛年之勇,冲锋陷阵,往往力不从心,持久作战更是难以为继。
况且,即便悉心培养,能战之岁月无几,未等将其打磨成精锐,便已垂垂老矣,届时又需重新补充兵员,周而复始,军中始终难有稳定且善战之卒,此诚为一弊也。
而如此募兵,不仅难以提升战力,又因屯田之策耗费时光于田埂之间,操练时日折去大半,战力可想而知。
若不屯田,则家中老小力不能自养,兵卒心忧私家,便无战心,况且若不屯田,则粮草亦不足以奉养大军,此二弊也。”
刘备闻言,思之半晌,问道:
“柏轩可有良策?”
赵林看了一眼诸葛亮,见他轻摇羽扇,默默微笑,并不出言,便只好继续说道:
“林拙思,若要提升军队战力,又要保证百姓生计,当行军制改革之法。”
刘备又问:“如何改革?”
赵林曰:“林只有些方略之计,主公且试闻之。
若要军制改革,当从现役兵卒开始。
将兵卒按年龄划分,不及弱冠之年为新兵,青壮之卒为中坚,以及余下老卒。
筛选老卒为一营曰‘预备营’,新兵充其军,以老带新,此营当避恶战,以操练培养为主,意在将新兵迅速培养为中坚精锐。
以中坚为主力之军,若有年老者、伤残者,则入预备营充军官,若有损伤不足数,则从预备营筛选青壮补充,以维持战力。
另设一法,名曰‘退役’。
老卒于预备营中服役三年便可卸甲归田,其人年岁至高不过五十余,力不及战阵,却能应付田埂之间,以养家族。
如此,预备营专司操练,偶有实战,中坚之军分营若干,以为主力。
二者皆不屯田,是为战兵。
至于辅兵之卒,便是农忙之时屯田,守城,战时押运粮草,搭桥立寨之能也。
如此兵最少,然精锐能战,粮草充足。
当今天下,诸侯并起,势大如曹操者,拥兵百万,然带甲之人不过数万,又多为轻薄皮甲,防护有限,铁甲覆身之士不足三成,此万余重甲才是曹操纵横北方之依仗,其军虽众,破其重甲,则可胜。
可见若兵卒无甲,纵人多势众,不足虑也。
而我军铁甲难求,不若用精兵之策,省下粮草购置铁石,打造甲胄器械,若中坚主力人人披甲执锐,则兵虽少,亦可纵横天下,无人能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