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阑轻叹:“验尸房阴气侵体,圣女何苦这般急切?”
“巳时三刻的巡防间隙,最是便宜行事。这话不是大祭司自己说的么?”
“大祭司当知,有些真相多埋一刻,便多生三分变数。”
霍阑执起案头未饮的冷茶,茶汤映出他眉间褶皱:“可是您方才听闻元善圣女旧事......”
“正因如此。”
姜冉截断他的话,“母亲当年既能为苍生舍红尘,我岂能因为一己私情误了大事?”
霍阑轻笑一声,“也罢。”
……
巳时一到,姜冉随大祭司霍阑迈出清幽小院,向着验尸房的方向而去。
西域王都街道上,微风裹挟着远处沙海的粗犷气息,卷着几缕沙尘,悠悠飘荡在空气中。
姜冉身着一袭素色罗裙,裙摆绣着淡雅花纹,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白皙的脸颊边,更衬得双眸澄澈,恰似幽潭。
霍阑步伐稍缓,侧过头,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姜冉一番,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悠悠开口:“阿莱娜同我讲,抵达王都那日,你特地叮嘱她备下玄色的圣女服饰。
霍某还暗自揣度,以为圣女对白色有所不喜。
今日见您身着这素色衣裙,清雅出尘,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很是好看。”
他声音低沉醇厚,在这市井喧嚣中,却让姜冉听得格外清晰。
姜冉嘴角微微上扬,并未出声辩驳。
她自己对衣物颜色本就没什么执念。
一路走来,诸多打打杀杀间,玄色衣物耐脏的特性就显得尤为实用,穿起来省心不少。
来到这西域不过短短两三天,就因各种意外,衣物屡屡被污,不得已更换了好几次。
再者,霍阑这小院之中,瞧着似乎并没有玄色衣衫,自己与他相识未久,她也不大好开口,劳烦人家特意为自己筹备。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停尸房门口。
果不其然,正如霍阑先前所言,此处守卫寥寥,仅有几名士兵神色倦怠地在门口值守。
霍阑见状,稳步上前,与守卫压低声音,简短交谈了几句。
那守卫微微颔首,也不多问缘由,便爽快地放行。
姜冉见状,不禁眨了眨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轻声呢喃:“我还想着,得施展些功夫,偷偷溜进去呢。”
霍阑轻笑出声,笑声爽朗,耐心解释道:“这些守卫皆是塞罗的手下,塞罗与圣山向来交好,关系匪浅。
所以才这般通情达理,好说话。倘若换作赫伦的部下在此,恐怕当真得依着圣女的法子,另寻他途了。”
姜冉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记下塞罗的名字。
两人走进验尸房,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霍阑站在前面,回头对姜冉说道:“若是觉得无法忍受,可以在外面稍等片刻,等房间里的阴冷气息散去后,我再叫您进来。”
姜冉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不必如此麻烦。我在赤乌帝都的大牢里还闻到过更不堪的味道呢,这点味道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霍阑闻言,眉峰微蹙,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圣女……怎会身陷囹圄?那牢狱之中,想必度日如年吧?”
姜冉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如水:“不过是被奸人构陷罢了。
出狱后我还未来得及找那宵小之辈清算,便随阿莱娜来了西域。”
提及此事,她心中仍觉郁结难平。
那赤乌皇帝分明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却无意追究赵言信。
看来,这仇终究还是得自己来报。
霍阑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竟有人胆敢欺辱圣山圣女,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还请圣女且宽心,此事霍某必为您讨回公道,定叫那构陷之人付出代价。”
姜冉缓缓抬眸,心中暗自思忖。
霍阑身为西域圣山的大祭司,他既然许下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诺言,这是否意味着西域的势力已然渗透至赤乌境内?
霍阑此人,行事向来沉稳,绝非信口开河之辈。
他既然这般表态,便足以说明在赤乌,他必定拥有自己的势力与人脉。
如此看来,这西域的局势,远比自己先前所预想的更为错综复杂。
念及人家此番是为自己出气,姜冉心中虽存疑虑,却仍不失礼数,微微颔首道:“那就多谢大祭司了。”
霍阑唇角微扬,语气温和:“论及辈分,霍某该唤元善圣女一声姑姑。
若非圣女因避那血光之灾而滞留赤乌,你我或许早已相识。”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我与圣女年岁相仿,你我二人之间实在不必如此拘礼。”
姜冉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莞尔一笑:“既然如此,日后我们便以名相称吧。”
霍阑含笑点头:“正合我意。”
两人继续前行,姜冉在一具尸体旁停下脚步,伸手掀开覆盖其上的白布。
她的眉头瞬间紧锁,随即又掀开附近几具尸体的白布,发现每具尸体的身体与头颅皆被分离,死状惨不忍睹。
姜冉心中泛起一阵寒意,抬头望向霍阑,声音低沉:“这些人……都是被赫伦强征去修建宫殿的?”
霍阑神色凝重,缓缓点头:“正是。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被赫伦以修建宫殿的名义强征,最终却遭此毒手。”
姜冉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赫伦这分明是假借修建宫殿之名,实则行谋害之实!
他夜里难道能安枕无忧?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子民啊!”
霍阑长叹一声,语气沉重:“赫伦的残暴早已昭然若揭。
他为一己私利,不惜以无辜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姜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看向霍阑:“你带我来此,想必知晓些内情。赫伦为何要残害如此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