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江提着沾着血的刀朝自己走来,石兴在心中暗暗冷笑,双臂默默蓄力,
他瞄了瞄不远处李江的空马,那马十分神骏,他心想,我石兴是何许人也?
别说打了他一个小小的太子,便是砍了你们皇帝,也没有束手等死的事。
待我骤然发力,从这几只蚂蚁手里挣脱出去,再夺把长枪,冲过去抢了那匹骏马,
便在这皇城之中大开杀戒,只要老子在马上,不杀你个百、八十人,岂能甘心赴死?
可惜我腹部被那该死的小人捅了一刀,要不然,刚才就应该动手,
老子单枪匹马一路杀回赵国,也不是不可能。
这疯子正准备行动,只听一声高呼,“太子殿下,刀下留人。”
在场众人听了这一声,心中都疑惑道,到了这当口上,莫非还有人能救得了这石兴?
太子举目望去,只见两匹快马赶来,
其中一人正是二弟左将军李许,另一人是中年文士打扮,满脸焦急,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二人到了近前,下得马来,李许快步上前,看见太子的猪头模样,也先吃了一惊,
又看见假县令也在旁边,冲他笑嘻嘻地招着手,心中更加疑惑。
他顾不上其它,向太子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嫌这事太过丢人,扭过脸去,只气愤愤地说道:“这三个狂徒干的好事。”
李许之前和拓跋义律在涪城逛街时,差点死在石兴手里,心中其实也对这头狂妄的臭猪十分厌恶。
但他这种人目的清晰,目标明确,为了心中大计,可以容忍一切。
看了场中一切,心中大致明了,向太子拱手劝道:“皇兄,石兴是赵王石勒的大王子,
是陛下亲笔书信召来的特使,虽是冲撞了皇兄,
但今天已斩他们数人,还望皇兄宽宏大量,饶他一命罢!”
旁边的中年文士也冲着太子深深地一揖,求道:“太子殿下,在下乃赵王身边长吏刁膺,
今日王子不慎与殿下发生误会,还望殿下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暂且息怒,日后赵王必有厚礼向殿下致歉。”
太子回头向两人怒道:“我谁的面子也不看,随他是个什么王,今日我也让他活不成。”
他又皱着眉头责怪李许道:“你怎地帮着外人说起话来?”
李许附在太子耳朵上悄悄说道:“石兴刚见过陛下,才从皇宫里出来,您就把他杀了,陛下面前您怎么说?”
太子惊异道:“什么?这......”
他一听这话,顿时又气又恼,瞪着石兴,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把他放了。
那刁膺趁机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赵王此次派大王子来见陛下,实有对大成国万分有利的大事,
发生这样的误会谁也不想,我想请问一下,太子殿下这边可有伤亡否?”
太子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环视了一圈,嘴里没好气地道:“还非要他们当街杀了人才算是大罪么?”
刁膺苦笑道:“殿下,若是您这边无一人伤亡,而大王子这边人已死绝,
到时候在下回国了,可怎么向赵王交代呀!”
太子看了看一地的羯人尸体,想了想,对哦,
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但是自己这边确实无人伤亡,而石兴那边却被杀尽了。
这时又传来石兴瓮声瓮气的声音:“太子殿下,我与你身后那人有仇,却是着实不认得你,
况且我也从未出手打过你,打你之人此刻已被你们的人杀死了。”
这时中垒校尉李江,又跳出来大骂道:“你这羯狗,冒犯了我尊敬的太子殿下......”
李许在一旁斥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李江挨了骂,明白自己的表演也该结束了,急忙蹿进人群,再不露头。
太子回忆了一下,这个石兴确实没有动手打过他,都是他手下的人打的,此刻也都被处死了。
他本就个性情仁慈的太子,见满地血泊,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气也消了一半了,
便指着石兴怒斥道:“你以后给我收敛些,若再敢在我大成国行凶,绝不轻饶。”
石兴翻翻独眼,默不作声。
刁膺又指着太子后面的李晓明道:“太子殿下,左将军殿下,
我们与您二位的两次误会,每次都有此人从中搅和,才把事态扩大,
此人绝非善类,请二位殿下将此人立即斩首,以固成、赵两国邦交。”
李晓明正背着手站在太子后面看热闹,听了此人的话,吓了一大跳,就想破口大骂。
只见太子和李许同时回头看向他,李许眼神里充满了戏谑之意,
太子李班回过头来,指着石兴怒道:“我能放了这厮,已是格外给你们赵王脸面,休要再提无理要求。”
李许向刁膺悠悠说道:“刁长吏,我看你家大王子伤得不轻,还是赶紧回去延医医治吧!就不要再多事了。”
那刁膺仔细一看,果然见石兴腹部一片血迹,不禁大吃一惊,
只好暂时收起害人的想法,与太子和李许告辞,扶着石兴匆匆而去。
李许向着二人的背影,高声呼道:“你们有几位仇家住在西边少城,平时注意些,最好少出门。”
见此间事情已了,中垒校尉李江,让一众官兵将尸体抬走,
血泊用黄沙垫了,自己带了少许人护送太子和李许回府。
李晓明也在后面溜溜达达地,提着个破羊皮口袋,跟着太子和李许去太子府。
李班早年曾被封为平南将军,住在成都古城的东北角朔门那里,
后来晋太子位后,本该搬进皇宫,但他一向喜欢与儒者贤人交往,嫌住进深宫多有不便,
因此只将原来的将军府换了牌匾,仍在宫外住着。
太子被殴的不轻,羯人下手狠毒,回到府中少不得要请良医敷药问诊一番。
前庭只有李许和李晓明两人,
李许脱了鞋履,跪坐于榻上,又招呼李晓明也坐下,
李晓明到了这深宅大院,面对着狐狸一般的李许,觉得十分局促,
又想到等下要向太子和李许‘主动坦白’假县令的事。
心中不安,只愿恭敬站着,因此谢绝李许的好意。
李许面带笑意,斜眼瞅着李晓明,
没话找话地问道:“想那梓橦郡距成都并不远,祖发何以来迟呀?”
李晓明道:“因粮食不济,饥饿难行,故此晚来。”
李许听了,有些尴尬地笑道:“哎呀,我那皇妹自小爱顽,拿了你的东西作弄你,
此事我也是后来才知,祖发切勿记恨呀!”
李晓明拱手道:“不敢不敢。”
李晓明情知在李许面前,多说一个字说不定以后都有事,只不接话茬,你问我答。
两人一阵尬聊,直到太子从后面出来,
只见太子脸上捂着块,用热药汤煮过的麻布,一只手按着,还在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