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盏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李斯的手指死死扣住玉碟边缘。
那些殷红的朱砂字迹宛如活物,
在玉碟上游走成诡异的图腾——赫然是
周王室的玄鸟纹样。
\"周厉王三十七年,宗室女姒与楚巫私通,
诞子弃于云梦泽......\"李斯的声音突然哽住,他看到玉碟末端浮现出自己母亲的名字
玉简角落赫然烙着周室太庙独有的龟甲火痕,
这种用王室血脉为引的密文,绝无伪造可能。
范增枯槁的手指划过案几,青铜觞在烛光下泛起幽绿光泽。
觞底铭文如刀刻斧凿:\"姒姜作彝,永宝用享\"。这正是周室女子出嫁时必备的礼器形制。
\"相爷可还记得,三十年前上蔡城郊那场雷暴?
\"范增突然发问。李斯猛然抬头,额角青筋暴起——那是他绝不愿回想的秘密。
彼时他在楚国求学,因私窥荀子藏书被同窗告发,逃亡途中竟遭九道天雷轰击......
\"紫微星现,天命更易。\"范增咬破指尖,将血滴入觞中。霎时整个密室弥漫起龙涎香气,
李斯袖中的秦王玉佩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不得不甩手扔出。
玉佩坠地的瞬间,范增突然暴起。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掌扣住李斯腕脉,
另一只手扯开其衣襟——李斯胸口赫然有道紫色胎记,形状正是《周礼》记载的玄鸟图腾!
\"嬴政的贪狼命格需靠战争滋养,
而相爷的紫微命格恰恰需要太平盛世。
\"范增贴近李斯耳畔低语,\"如今六国既灭,贪狼星即将反噬宿主。
那些方士所谓的求仙问药,实则是要借秦始皇的性命完成最后的血祭......\"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墙缝中渗出腥臭血水。李斯惊恐地发现,
自己掌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暗红色,而范增拐杖上的骨饰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报应来得真快。\"范增望着李斯逐渐妖异化的瞳孔冷笑,\"相爷这些年助纣为虐,紫微命格早已被怨气侵蚀
若不与我联手,三日之内必遭天谴!\"
你的气运变了,所以掌纹也变了。
当第一缕血水爬上李斯衣摆时,
他终于颤抖着开口:\"你要本相如何......\"话音未落,密室穹顶突然炸开
十二道金光破壁而入——竟是楚国那些已经死去的死士!
范增狂笑着挥动拐杖,骨饰中喷出黑雾。
在浓雾遮蔽视线的刹那,李斯清晰看到禁军统领的瞳孔变成蛇类的竖瞳
他们手中长戈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粘稠的尸油。
\"相爷现在相信了?\"范增的声音似乎是从虚空传来,
\"这些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在下用死去的楚国将军炼化的尸傀......\"
子时的更鼓刚响过三声,咸阳城上空突然炸开一声闷雷。
巡夜士卒抬头望去,惊见皎月竟化作赤红血轮,
九道黑气如巨蟒缠绕月晕。渭水河面无风起浪,浑浊的河水裹挟着鱼尸逆流而上,
在皇陵方向撞出金铁交鸣之声——那分明是地宫陪葬的曾侯乙编钟在自鸣!
东市绸缎庄的王掌柜最先发现异常。
他起夜时瞥见库房人影幢幢,本以为是遭了贼,
提着灯笼凑近却骇然倒退——自家三个月前病故的账房先生正趴在染缸前,
青紫的舌头舔舐着靛蓝染料。
更可怕的是,整条朱雀大街的商铺陆续传出惨叫,
七十八家商贾突然集体癫狂,有人撕咬活鸡生饮其血,
有人用算筹戳瞎双目,口中皆念念有词:\"魂归来兮,偿我命债......\"
章台宫外的金甲禁军此刻同样诡异。侍卫长蒙毅发现,戍卫始皇寝宫的十二名郎官眼瞳泛起鎏金色,
他们佩带的精钢长剑不过半刻钟便锈迹斑斑。
当咸阳的守城铁甲卫,试图触碰其中一人的肩甲时,铁甲竟如腐肉般簌簌脱落,
露出内里爬满咒文的森森白骨。
\"报——骊山传来急讯!\"浑身是血的传令兵撞开宫门,手中竹简滴落着漆黑黏液,
\"守陵军...全都变成了铜皮铁骨的怪物,正在啃食地宫外的石麒麟!\"
李斯冲出密室时,正撞见这末日般的景象。
他扶住廊柱喘息,忽觉掌心刺痛——汉白玉柱身不知何时浮现出血色星图,
仔细看去竟是咸阳城的街坊布局,而阿房宫所在的位置,正对应着紫微垣中天枪星的凶煞方位。
李斯密室中,的青铜鼎底的篆书突然渗出猩红血丝,将鼎中的,清水染成浑浊的琥珀色。
李斯的面容在水面中扭曲变幻,恍惚间,李斯冕旒上的冠带,
竟与始皇帝冠冕形制有了几分相似。
更骇人的是,李斯恍惚间,感觉,自己的倒影腰间佩着的不是传国玉玺,
而是一柄刻满星图的和氏璧——正是那个“价值连城”法力无边,可以影响天下气运的和氏璧。
\"相邦可知这和氏璧,不,传国玉玺为何发烫?\"范增淡淡说道。
随后拿出了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子。
\"这龙涎香产自昆仑墟千年蛟龙,专克贪狼煞气!\"
这传国玉玺已经充满了杀气,每杀一人,这煞气便多重一分。
你现在已经被煞气侵蚀太深了。
话音未落,闻到龙涎香的李斯浑身经脉如遭雷亟,
恍惚间看见母亲临终场景:那个总是温柔纺织的妇人,
在油尽灯枯之际突然死死攥住他手腕,
用楚地方言嘶声道:\"记住,你饮过云梦泽的龙血......\"记忆中的床榻幔帐上,
分明绣着与青铜觞底相同的玄鸟纹!
\"咔嚓\"一声裂帛,密室内所有青铜器同时共鸣。
一本竹简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至\"紫薇犯天阙\"一章
,那些卦象竟是用人血描画而成。
\"二十八年前,蓬莱的荀况为何破例收你为徒?还不是因为你这饮过云梦泽的龙血的血统。“
随后,范增突然改换雅言,声调与楚地巫祝吟唱般诡谲,
\"因为你给老夫子的拜师礼,是半片刻着'制天命而用之'的周室玉圭!\"
你李斯是真正的周王室的血脉。
李斯如坠冰窟。当年他盗取荀子书房密卷时,
确曾在暗格发现过半块古玉。彼时只当是普通陪葬品,
却不想第二日荀子便主动提出收他为入室弟子。此刻回忆起来,
老人抚摸古玉时的神情,分明是参透了什么惊天隐秘。
李斯瞳孔骤缩,他认出那些正是历代周王占卜用的龙骨——其中一片殷商时期的龟甲上,
赫然刻着\"贪狼噬紫微,荧惑照咸阳\"的谶语!
李斯只觉头皮发麻,背后冷汗直冒。那句谶语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刺他的心脏。
\"贪狼噬紫微,荧惑照咸阳\"——
这八个字无疑暗示着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浩劫,而他,竟亲眼见证了这段预言的载体!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落在那片玉碟上,
指尖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老是曾经提到过,
古玉和龙骨皆为天命之物,能以神秘的方式指引人类的未来。
而今,这些东西竟然齐聚在他面前,难道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青铜鼎中的甲骨碎片突然腾空而起,在腥风血雨中拼凑成周天星图。
李斯掌心的暗红纹路犹如活蛇游走,转眼间竟在皮肤上蚀刻出二十八宿的轨迹。
范增拐杖顶端的九婴骨饰渗出青绿黏液,那些婴儿哭声愈发凄厉,震得密室四角悬挂的铜灯齐刷刷爆裂。
密室穹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仿佛有万千指甲在抠挖金砖。
李斯踉跄后退时撞翻青铜灯树,泼洒的灯油竟在地上聚成秦篆字迹
\"丙戌年癸巳月甲子日\"。他浑身剧震——这正是始皇帝预定东巡封禅的日子!
\"当年荀况教你的帝王术,不过是《阴符经》的残章。
真正的天道,在武王灭商时就随着九鼎沉入归墟了!\"
又一阵的幻象在李斯脑中闪回
”墙缝中渗出的血水忽然沸腾,浮现出师傅在蜃楼船上的场景。
那位仙风道骨的方士正将玉匣递给始皇,匣中所谓的不死药,分明是颗跳动的青紫色心脏!
更骇人的是,船舱阴影里堆满贴着符咒的陶瓮,瓮口伸出的手臂皆戴着六国王室的玉韘。
而那颗青紫色心脏竟然是自己的!
李斯为了让自己清醒,撇断了左手小指
忽然,伤口却不见鲜血。断指在地上扭曲翻滚,最终化作半枚残缺的虎符。
范增见状狂笑,拐杖重重顿地:\"看见了吗?你的血肉正在被大秦国运反噬!\"
密室四壁应声剥落,露出内层以人骨砌成的洛书图案,每块骨头上都刻着遭坑杀的儒生姓名。
“好厉害的幻术,我竟然醒不过来”李斯极其痛苦的挣扎着。
幻象中,窗外雷声化作战鼓轰鸣,暴雨中隐约传来《诗经·商颂》的吟唱。
李斯儿时的伙伴的惊呼穿透雨幕:\"李斯!快看,麒麟阁的竹简活了!
它们在吞食法家的博士官!\"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帛裂声,
那些记载着法家典籍的简牍竟生出利齿,将整座藏书阁啃食得轰然倒塌。
李斯忽然呕出大团黑血,血泊中浮起十二枚玉琮。
这些本该在祭祀天地时使用的礼器,此刻却拼合成浑天仪的形状。
仪盘中央的磁勺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骊山地宫方向——那里正传出震耳欲聋的青铜编钟声,
曲调竟是武王伐纣时的《大武》乐章!
\"三日后辰时,贪狼星将完全吞噬紫微。\"
范增将青铜鼎倒扣在浑天仪上,两者严丝合缝的瞬间爆出刺目强光,
\"要么让李斯你的心肝完成血祭,要么与。。。——相爷不妨猜猜,
幻象再次切换
暴雨如天河倒灌,十七岁的李斯在泥沼中翻滚。
褴褛深衣吸饱了雨水,每步都像拖着百斤锁链。身后马蹄声碾碎惊雷,
韩国边军的玄鸟旗在闪电中翻卷,箭矢接连钉入他脚后跟三寸处的淤泥。
\"逆贼李斯盗取司空府典籍,杀无赦!\"追兵的吼叫混着青铜铍的破风声
。少年扑进荒庙的刹那,庙门石狮突然双目迸血,獠牙间涌出黑雾。
第一道惊雷劈下时,他看清雾中竟是无数张扭曲的韩王族面孔。
轰然巨响中,丈余高的石狮炸成齑粉。
李斯蜷缩在供桌下,怀中《周礼》竹简隔着麻布烫得胸口生疼。
第二道雷火破顶而入,腐朽的柏木房梁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处显出密密麻麻的诅楚文——
这分明是座被诅咒的宗祠!
\"九、九霄神雷......\"追兵头领的惊呼被雷声淹没。
第七道闪电劈开青铜香炉时,炉内积年的香灰凝成持戟甲士,将韩国边军逼得节节败退。
当第九道紫电贯入李斯天灵,他怀中的竹简自动展开,金光中浮起周穆王八骏图的虚影。
范增的拐杖突然敲击那滩酒渍,浊酒竟重现当年场景:\"令堂缝在您中衣里的,可
不是普通《周礼》。\"画面中燃烧的竹简显出血色篆文,
正是记载着\"穆天子西巡\"的孤本,\"那些追兵不是死于雷火,而是被八骏踏碎了魂魄!\"
李斯掀翻的玉碟撞上墙壁,碎玉嵌进砖缝后发出蜂鸣。
蒙毅的佩剑突然自行出鞘,剑穗上坠着的和氏璧碎片映出诡异画面:
吕不韦当年悬挂在咸阳城门的《吕氏春秋》,其中\"辨物\"篇的竹简正在渗出墨汁,渐渐污损了\"周室秘闻\"的章节。
\"文信侯当然查到了。
\"范增指尖划过案上酒渍,浑浊液体立即凝成吕不韦的容貌,
\"他死前三个月,不是突然将编纂官吏尽数坑杀?\"画面中的吕不韦正在焚烧密卷
火焰里挣扎的人形赫然穿着太卜官的祭袍。
地砖缝隙突然钻出暗红根须,缠住李斯手腕形成血契纹路。
窗外飘进的焦臭味里混着星砂气息,竟是骊山方向腾起的狼烟。
范增撕开左臂麻衣,露出与李斯相同的血纹:\"当年荀况喂你喝的拜师茶,
泡的是文王陵里的蓍草——这滋味,相爷该想起来了吧?\"
暴雨声骤然化作编钟轰鸣,案几残骸拼合成浑天仪模样。
仪盘上代表紫微星的玉珠突然裂开,露出半枚刻着\"制天命而用之\"的玉圭。
李斯耳边炸响母亲临终的楚地歌谣,词句竟与《荀子·天论》篇完全一致。
\"徐福的蜃楼船今晨靠岸了。\"范增突然望向东北方,
瞳孔变成蛇类的竖眸,\"您猜陛下接到的仙药匣子里,
装的是徐福的心脏,还是......\"他掀开衣摆,腰间赫然悬着与李斯断指所化一模一样的虎符。
宫墙外传来地动山摇的崩塌声,十二金人残骸从渭河浮起,
每具铜像胸腔里都跳动着青紫心脏。李斯呕出的黑血中浮现出星图,
那些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向代表贪狼星的位置。
李斯耳边炸响母亲临终的楚地歌谣
又回到了开始!
又回到了开始!
周而复始。
相国!醒来!相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