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胡疯子以一两银子之差,没能买下晚秋。
他被高仕傧强拉着坐了回去,眼中喷射出来滔天的怒火。
这回倒是梅九脸上的笑容变得真了不少,再次走下了台子,来到杜玉霖面前。
这个结果她是喜欢的,自己人就算被赎身,可也得有个好人家才行。
若是在平时,她至少也会了解下卖家的底细才出手,只是今天遇到了这伙人实在是太扎手了。
她能在长春府立住脚跟,靠得正是老相好的孟知府。
但即便有这层关系,也未必压得住人家高仕傧背后的孟恩远啊,这年头手中有枪,腰杆是真得硬啊。
晚秋是自己手下的妓女不假,但多年相处下来,说没感情也是假的,若她真到了那土匪胡疯子手上,几个月也就被折腾废了,真是于心不忍。
想到这,她再看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更顺眼了。
唯一有点不托底,就是他真有两千五百两银子么?
其实也不只是梅九,周围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杜玉霖。
“这位公子是真捧场,哎呀,这......奴家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呢?”
梅九眼睛弯成了月牙,眼眸闪着明亮的光。
杜玉霖边说着“姓林”,边从怀里拿出一大摞子票据,轻轻摊到了桌面上。
梅九点头看着,嘴里也轻声应道:“原来是林公子。”
杜玉霖低着头,好似拣货一样翻弄着这些纸。
“哎呀,这不行,这是五千块倭元的存款单,你也不好换啊。”
“这是银票了,一万两数太大了。”
“啧,一百两的银票咋还放这里了?丢人。”
他一边将不合格的往兜里揣,一边嘟囔着,把包括梅九、高仕傧、孟公子在内的一群人听得是脑袋嗡嗡的。
绝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在那吹牛逼呢。
可不管这些人再如何觉得,杜玉霖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递了过去。
“就这张吧,取钱也方便,一会找给我四百九十九两。”
“林公子放心,不会差的。”
梅九接过银票,“东三省官银号”的大红印章醒目地盖在“三千两”几个字上面。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主,只一眼就断定这绝对是真货,心中那最后的一点不托底也消失了。
甚至梅九还回头看了眼台上的晚秋,示意她“放心吧”。
周围众人看着梅九揣起银票的动作,也都猜到了个大概。
于是便有人羡慕、有人不甘,也有人眼中露出了贪婪。
高仕傧将胡疯子拉到近前,小声嘀咕了几句后,二人便相视而笑起来。
只是啊,二人肚子里那点油水都从屁眼露了一地了,还自以为是精明狐狸呢,但在杜玉霖眼中,他们就是一对蠢萌的傻狍子。
咋的要打算抢我啊?
来啊、来啊,快来啊,都等不及了呢。
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梅九才再次回到了台上。
晚秋缓缓下了台,在拐进后院前,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眼那买下自己的年轻人,可惜他并未看她。
她心中多少有些伤感,自己本是官家小姐,却因父亲得罪了老佛爷,自此流落风尘。
这苦日子,会到头么?
她的目光,杜玉霖并非没察觉,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他之所以要出手是有其他原因的。
这梅九啊,就是罗老太口中说的干女儿。
这次过来求人家办事,总不好空着手吧,所以自己做得多些,也是给罗老太面子了。
当然,这也不值这么多银子,怪就怪高仕傧这几人太他妈的讨厌了,索性就恶心他们一下,要不还真觉得这东三省没人了呢?
当然,还有一点最主要的,这晚秋姑娘给他的感觉不错,二十多岁的年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想到自己那许彪大哥到现在都还是老光棍,便想不如将这姑娘送给他,以后老了也有个伴儿,不枉兄弟二人这一世结拜一场。
这等于是一举三得,这钱杜玉霖觉得花得也不心疼。
再说了,这钱也真就未必就回不来了,在他这里,钱永远不是省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晚风渐起,夜也渐渐深了,绣球活动也终于到了尾声。
梅九站到了学生打扮的映雪身边,拿起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漂亮的金色绣球。
今晚的前两个买卖已经赚到了远超出预期的钱,她此时心情好极了,就连高仕傧几人的无礼都忘了,脸上堆满了妩媚的笑容。
“诸位爷,最后这个球,咱就不设底价了,看心情给如何?”
映雪的实力,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在这种满是南方风情的小姑娘面前,就这群北方糙汉子哪受得住呦?还不乖乖掏钱出来。
果然,话音刚落,孟公子便背着手缓缓起身,周身散发出知府大人家长子的气势。
“我出五百两,愿与映雪姑娘共度此良宵。”
也许是之前两位姑娘价码抬得太高,五百两在此时显得十分苍白,这让孟公子少了被人羡慕的感觉,微微就一皱眉。
但也奇怪,孟公子叫价后,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
高仕傧歪头回看向杜玉霖,而那小子也只是低头喝着茶,好似对台上发生的事已毫不在意了。
这小子不好这口?有机会。
在下了这个判断后,高仕傧才缓缓举起手。
“我出六百两。”
然后又遥遥朝着孟公子喊到。
“知府家的公子才貌双全的,何必跟我一个武人抢婊子呢?”
婊子?
这两个字明显刺痛台上那位映雪姑娘,她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泪珠子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校园里读书的小女孩。
可只是一夜间,亲哥被官府抓走砍了头,而远在北方的父亲也被牵连入了狱。
她为了寻父历尽千辛跑来这边,却被人贩子卖到了这“艳香院”中,好在掌班梅九人不错,直到今天也还都保着她的清白。
这就成了“婊子”了?
想到死去的哥哥、身陷狱中的父亲,她好委屈。
她一边哽咽,一边嘟嘟囔囔地述说起来。
“我很小就跟娘再嫁到了南边,她病死后,跟爹长大的哥又找了过来,我们继续相依为命。可如今哥也死了,就只有个爹了,可他被关在狱中。我......我怎么办,我不是婊子啊,哇......”
她越说越伤心,最后蹲到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梨花带雨,悲悲切切,那孟公子最先受不了了。
“哎呦,姑娘别哭了。这样,告诉我你爹的名讳,我去帮你查,可好啊?”
他这话还真好使,映雪姑娘抽抽搭搭地抬起头。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映雪先用手掌抹了抹脸,再用手指抿掉眼角的泪水。
“我爹他叫曾宝奇。”
几个字一出口,杜玉霖猛地抬起了头。
这是曾宝奇的女儿?
那曾宝奇可是自己要找的炸弹专家,不但对此次暗杀后藤新平有用,就是以后建兵工厂都能用得到,那可是对自己有大价值的人。
这人的女儿哪能给这群人渣糟蹋?
想着他便坐直身子,再次举起手来。
“五千两,我为这姑娘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