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曾宝奇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胳膊、腰、腿、脚踝都被麻绳紧紧地束缚着,连喘气都十分困难。
他用力的眨巴了几下眼睛,眼中的景象才从朦胧逐渐趋于清晰。
这是牢房么?
插在牢门墙边上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整个房间都湿漉漉的,腐败潮湿的气息冲击着鼻腔。
“你醒了?”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侧过头,正是和他同来的徐子江在说话。
这人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也是五花大绑捆得像个待宰的猪。
“这是咋回事?刚才不还在喝酒吃饭么?”曾宝奇小声嘟囔着。
原来早上一出来,他便带着徐子江赶到了长春府宽城北面的长胜街,想找他结拜的兄弟帮忙搞“慢炮”所需的材料。
他这位兄弟叫白继忠,以前家就住在他们家附近。。
打小这人就不学无术,唯独喜好江湖道上的那些东西,报号“山中虎”,带着几个同样是没了爹娘的野孩子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
曾宝奇那时可是个乖乖宝,也因此总是被附近小孩欺负,白继忠为他出手几次后,二人就在一棵大树下面插根筷子结拜了,结果曾宝奇还大了几个月,反倒成了人家大哥。
后来曾宝奇结了婚,就搬去姚南那边住了好些年,直到妻子带女儿离开自己南下后,才回到长春府。
再见到白继忠时,人家可就大变样喽。
原来那个一双鞋都凑不齐的埋汰混子,摇身一变成了沙国商会办事处的小头头了。
辫子也剪了,西装洋帽也穿戴上了,手里再拄个文明棍,谁见了不得赞一句“骚气逼人”。
二人见过几次面,曾宝奇大概也知道了他干的并不是啥光彩买卖,鸦片、军火、贩卖人口,都是变相帮着洋人祸害华国百姓的,也就拒绝了白继忠的邀请,后来往来也断了。
但这次实属是没法子了,人家杜玉霖救了自己父女二人,如果自己连个炸弹都拿不出来,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才过来找白继忠,断定凭他的路子弄点火药、引信啥的绝对不是大问题。
白继忠办公地是个俄式小楼,其实就是个包装得很好的大烟馆,位置就在长胜街“华沙胜道”银行正对面,好找得很。
让门口的伙计进去通报后,白继忠竟亲自出门迎接,将曾宝奇二人接了进去。
开门见山讲明来意后,人家眉头都没皱一下全答应了,马上叫人去取东西,不到半小时就拿来了他要的全部材料。
曾宝奇心里头敞亮,觉得兄弟真给自己在外人面前长脸啊,也就没拒绝人家留下吃午饭的要求。
席间,白继忠更是殷勤至极,给二人又是夹菜又是倒酒,然后......
然后他们就被绑在这里了。
徐子江用力张了张嘴,“呸”的一口痰吐到地上。
“老子闯荡江湖好几年,今天竟折在了这里,可叹我英雄一世,还没拉过女人的小嫩手。”
曾宝奇看向这人,一时搞不清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只是满脸都是歉意。
“对不住了,我连累你了。”
徐子江微微摇头。
“当家的派我来保护你,这锅该当的由我来背。”
“不不不,是我大意了。”
就在二人抢着担责时,房间的门突然就开了,白继忠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进来。
因为力量过大,他倒退几步后才摔倒在曾宝奇的前面。
“哎呦......”
白继忠脸上挂了点彩,西装也有些凌乱。
曾宝奇之前也怀疑是兄弟下的套,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又有点自我怀疑了。
“兄弟,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是兄弟害了你啊。”
白继忠艰难的坐了起来,继续说道。
“我不是一直在给沙国人办事嘛,这就不知道是挡了谁的财路喽,人家肯定早就划好了收拾我的道儿,只是被大哥你给赶上了。”
“啊?我......”
曾宝奇一时无言以对,自己最近点子是不是也太背了?
白继忠耷拉着脑袋继续嘟囔,话语中还带了些哽咽。
“弟弟对不住你啊,我真是个扫把星。”
这倒让曾宝奇有些不好意思了,反过来劝起人来。
“哎?事到临头何必分个谁对谁错呢?先想着脱身之路才是要紧的。”
这话好似点醒了白继忠,他张开手臂指向门外。
“对,一会我就去跟他们说,这事和大哥你无关,你必须要活着出去,你女儿可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一想到女儿曾佳玥,曾宝奇的眼圈也红了,昨天才跟她见面,好多事都没来得及细聊呢,这就可能见不到了。
“可不嘛,她还在......”
“住嘴。”
就在此时,旁边一直保持安静的徐子江却突然出声。
被断了话头的曾宝奇有点惊讶的看过来,而迎接他的则是徐子江飞过来的大白眼。
徐子江舔了舔嘴唇,嘴角挂起了轻视的笑意。
“今天曾大哥有提过女儿么?”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曾宝奇的眼睛逐渐睁圆了起来。
确实,白继忠是怎么知道自己女儿的呢?
当年他和妻子可是到了白城后才生下的曾佳玥。
后来因仇家的寻仇差点被灭门,妻子被吓到了独自带着女儿去了南边。
即便他回到长春府后,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女儿的事,为何这白继忠会知道呢?
白继忠歪了歪脑袋愣了半晌,随后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没提过么?哎呦,这倒是我疏忽了。”
他转圈舒展了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然后一骨碌身爬了起来。
白继忠大咧咧地走到徐子江面前,逼近了与其对视。
“眼挺毒啊,啥时候看出问题来的?”
徐子江使劲朝前面吹了口气,将对方凑过来的脸喷开了一点。
“滚远点,你口臭。”
退后半步的白继忠感受到了侮辱,抡起巴掌就给徐子江来了几下,手掌拍得嘴巴子“啪啪”作响。
徐子江嘴里蠕动几下,然后吐了一大口血痰。
“听过白城的罗家没?”
“嗯,咋了?”
“上次他们抽的是我爷。”
“啥意思?”
“意思是你他妈的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