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娘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这时祠堂外传来几声惨叫,接着屋顶上站了几个暗卫,松义领着一群人从门外进来。
他的身后,有人将周烈扔在了赵怀瑾身前。
莫三已经完全不懂了,似乎是没有在真相面前缓过来。
赵怀瑾不屑地昵了他一眼,松开脚。
他轻轻捏了下姜云烟的手:“去外面马车上等朕一会儿,还有半刻钟就回去。”
松义亲自在姜云烟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云烟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她看了下满脸颓唐的邱大娘,又想起之前在这村里,对她热情的齐氏,以及在河边那些玩闹的小孩子。
脑袋乱了一下后,大着胆子小声问他:“您会杀了他们吗?”
毕竟在赵怀瑾自爆身份之前,这些人可是对他起了杀心的。
这是死罪!
赵怀瑾弯唇笑着:“在你眼里,朕是昏君吗?”
姜云烟摇头,自然不是的。
赵怀瑾虽然对她坏得要死,但是为君之上,他励精图治,且从前战功累累,怎么样都和昏君二字搭不上边。
赵怀瑾听了便笑得更深,轻抚了下她脑袋:“既然不是,那朕便不杀他们吧。”
只是想当做没发生过,那是不可能的。
“先出去吧。”
姜云烟便跟着松义走了出去。
等她走后,赵怀瑾脸上的笑意收住,弃了软剑,转而抽出了离他最近的暗卫身上的佩剑。
他一个眼神,暗卫便上前捂住周烈的嘴。
随着手起刀落,周烈的一只手便断了去。
堂中那些人虽说上了年纪,但从前便是谢家亲卫,战场上什么没见过。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又多年未见血腥,见此还是脸色变了变。
周烈断了一只手已经昏了过去,暗卫从他自己身上撕了块布,把他伤口包扎了起来。
他记得,刚刚姜姑娘离开时,陛下说过不会杀了这些人。
身为一个想往上晋升的暗卫,这点眼力见必须有!
赵怀瑾转身回到莫三面前,抬脚往莫三还在渗血的手撵去。
“你们以为,为何朕知道这些真相,却没有将莫卫忠的罪行公之于众?”
他看那几张老脸都是蠢笨不知的模样,只觉得谢家的忠义仁义是如此地不值。
“谢勋求了先帝,莫卫忠是他们谢家培养起来的,多年未曾发现他是北狄人是他们有责任,谢家老四在粮草上的疏忽,也让他们自觉罪孽深重。”
所以那次班师回朝,谢勋在太极宫殿外,负伤跪了一天,想请先帝按律法重罚谢氏一族。
但先帝从前和谢家情分很深,从前谢家老大是先帝的伴读。
且谢家老四也是被人使了套子,即便没有粮草一事,北狄奸细也会从别的地方算计。
因此先帝本着私心,将谢家保了下来。
但也只能是保下来,就当是用从前谢家的累累军功,功过相抵。
至于恩赏,哪怕当时有朝臣上报应对死伤惨重的谢家论功行赏,都被先帝按了下来。
只因先帝认为,若是让谢家在此时太过招摇,难免被挖出真相。
先帝暗中查明真相后,处死了窦雄和那些暗地里和北狄勾结的人。
就这么把谢家保了下来……
而谢家自知罪孽深重,这么多年来在京中一直都很低调。
谢勋也并非不知道有十几个亲卫逃走的事,只是当时军中一片散乱,也没分出心神去顾及这事。
这也是变相地给了活路。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暗地里恨了他那么多年,还意图再次勾结北狄,意图谋反。
族长混浊的眼睛流了泪。
这二十几年来,他们信以为真的事情,竟然是如此!
那个让他们崇拜的莫师爷,才是那场仗里算计了一切的人。
算计了他们一辈子!
族长突然跪下:“陛下,如今事情真相了然,这等乱臣贼子之后,草民恳请陛下将其母子赐死,以慰三十万谢家军在天之灵!”
莫三母子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这真相对于他们二人的冲击实在太大。
莫三怎么也想不到,他未曾谋面的父亲,从前母亲一直跟他讲的年少时就才华横溢的父亲,竟然是北狄人!
而且他身上也流着北狄的血!
当他听到刺死二字时,散乱的眼神才终于回神。
他挣扎着叫喊:“我从未和北狄人有过来往,我娘是无辜的,你们若是要杀,便杀我就是!”
他有没有通敌,赵怀瑾还不知晓。
但竹磬楼通敌却是板上钉钉的。
若不是刚刚答应了烟儿这个莫三是必死无疑地。
他此时眼眸里的杀气都很浓。
他将碾在莫三手上的脚往莫三肩胛处移过去,只是使了六成的力气,便让莫三痛呼出声。
刚刚离得近的人,甚至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赵怀瑾懒得理他们,他不过是因为在柴房时,看烟儿对谢家的旧事那么关心,才亲口将这些说出来罢了。
他转身离开,吩咐暗卫将这座村子看管起来。
此时已经是月儿高挂,在上马车前,赵怀瑾仔细看了下身上没有血迹才上了马车。
上去后,他便看到姜云烟正杵着手在想着什么。
他挨着她坐下,很自然地从小几下面的格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递给她。
姜云烟低头一看,是窝丝糖。
而且不是宫里那些加了陈皮的,而是外面街头巷尾的那些。
“陛下,您……”
她都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赵怀瑾捻了一颗放在她面前:“自己吃还是朕喂你?”
姜云烟脸一热,赶紧伸手接下:“我自己吃!”
赵怀瑾笑着看她把糖吃下,没有错过她刚刚眼里的惊讶,解释说。
“以前你跟朕说过,你小时候喜欢吃窝丝糖,这事朕一直记着的。”
他一直都知道,且那时候入了秋后,她身子不大好,他便让御膳房在糖里加了陈皮,还有一些别的润肺的药。
姜云烟顿时觉得口中的糖有些许苦涩。
想起刚刚赵怀瑾在祠堂里的话,她低着头,小声地道:“陛下,您以后能不能不要说那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