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去找陆谨商量下,这客房的两兄弟,必须妥善安置了才行。
谁知进了书房,正好看到陆谨低头在屋里转圈。
成婚十几年,丈夫性子一向沉稳,很少喜形于色,这样焦急的样子,上次见到还是家里老太太犯病的时候。
“怎么了?!”
她疾步进屋,抬手拉住陆谨的胳膊。
陆谨闻言,看是妻子,收了脸上的焦急,挤出个笑脸。
“夫人怎么来了?你可是稀客!”
“别打岔,我问你怎么了?”
李氏拉着陆谨在桌边坐下。
“没事,我就是收东西收得心烦。”
“管家、小厮还收拾不了东西?怎么就让你自己操起心来?”
李氏不信。
“四爷明显是有心事,你可不能瞒着我,白白让我心急!”
见到李氏如此,陆谨也不想再回避,他斟酌回道:“此去陇安,还有千余里,如若不加紧赶路,恐怕难以在限期内到达。”
“嗯。”
李氏看着他点头,这个她知道。
“坐车的话,应当是来不及,只能骑马。”陆谨继续试探着讲。
“嗯。”
李氏继续点头,那就骑马呗,又不是不会。
“骑马的话,风吹日晒,最是伤人,再往北走,水土更硬,恐怕闺女会跟着受罪。”他悄悄打量着李氏的反应。
“嗯。”
李氏还是平静点头,闺女要是知道可以骑马,不知道多开心,还能怕什么风吹日晒?
言尽于此,却只得到李氏三声轻飘飘的“嗯”,陆谨语塞,他干脆把心一横。
“你和女儿留下,我先走,你们慢慢坐了马车再来。”
“嗯……啊?!”
李氏“嗯”习惯了,没成想这条她却接受不了。
一家人分开走,谁能放心得了谁?这里面要是没藏着猫腻,她就把屋里的鸟食都吃了!
李氏的暴脾气,一下子就窜起来。
她一拍桌子,俏眉一横。
“陆谨,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实说!”
陆谨被李氏唬得一激灵,手里的杯子一晃,水就溅出来。
“你看你,又着急!”
陆谨赶忙放了杯子,站起身,绕到李氏身后,扶着她的肩,赔不是。
“到底怎么了?”李氏的情绪被安抚大半,她回身,抬头忧心看着陆谨。
她虽然爱捉弄丈夫,但是心底里却最是爱重,见他如此,不免更加疑虑。
她突然想到,莫不是,丈夫想抛下她和女儿?他在心里还是嫌弃自己没能生个儿子,所以,趁了这机会……
“你与我说来,我什么都可以接受!”李氏一脸悲切,“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等你?”
李氏红着眼眶盯着丈夫的眼睛,她要看明白,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啥?!”
这下换陆谨彻底懵了。
这女人的心思,怎么跳跃得如此之快,还这么没章法,可叫他怎么跟得上啊!
陆谨无奈抬手,揉揉眉心,“我的夫人啊!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你能怪我吗?好好的,怎么就要分开走了?”李氏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嗔。
陆瑾忍不住蹙眉瞥他。
“夫人别恼,我是真心不想你们跟着我受这没必要的罪。”
李氏白他一眼,“一家人,福祸同在,不是应当?你不要说我,就是闺女,也不是个怕吃苦的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女中豪杰,都意志坚定,都心性坚韧,都非比寻常,特别是我夫人。”
陆谨堆了一脸讨好的笑。
算了,走一步说一步吧,要跟着就跟着吧,省得东猜西想的。
想到此,他也不再坚持:“夫人既然决意要一同前行,那就委屈夫人了。”
“说的什么话,四爷怎么成了这么见外的人。”李氏的神情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方才激动之下,她的泪都要流出来了。
陆谨看着,更是无奈摇头。
她这个夫人,真是有趣得很,也是磨人得紧。
“夫人寻我所为何事?”
陆谨这才想起先前的事,继续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先说好的。”李氏说着,直了直身子。
“客房里昏迷的陈大公子醒了。”她歪着头,挑眉看着陆谨。
她是个爽快人,从来不会做出让人选择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种小女儿的把戏,她每次都是捡自己想说的先说。
陆谨也习惯了,夫人说哪个,他就听哪个,早晚的事,没啥可计较的。
“好事啊。”
陆谨眉宇间都是轻快。
说真的,他都担心客房那个人担心两日了。
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再让女儿背上人命官司,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现在好了,人醒了,阿弥陀佛!
李氏就知道陆谨是这副开心样,她学着女儿的样子,故意一撇嘴,“可是,他失忆了!”
“啊?!”陆谨惊得大张着嘴,瞪着李氏不知该说啥。
李氏偷偷翻了个白眼,倒了杯茶给陆谨。
“四爷说说吧,要怎么安置他们。”她可没耐心等他反应,直接开口问道。
“这……怎么会这样。”陆谨口中喃喃。
明显这坏消息的吓人程度远远大过好消息的喜人程度。
“可有看了大夫?”
“看了,大夫说可能脑子里还有淤血,血化掉,就会好。”
“那要多久能化掉?”
“大夫说,有的人几天,有的人……一辈子。”
“啊?!”陆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来以后是得多管束着自家丫头,不然后面闯了祸,都是她的债。
既然如此,那对兄弟得更加妥善安顿,兄长失忆了,对弟弟的打击定然很大,弟弟还需格外用心,得专门找个先生引导。
此外,如若时间久,还要提防他们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势必要提前有个思量。
无论怎样,还得想办法再去找些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早日治好了才是正事。
李氏只是淡淡抿了一口茶,她的夫君,脑子已经转了几个弯了,最后陆谨说道:
“我们先去陇安,他们兄弟二人就留在此处养伤,过些时日恢复了,再做计较。”
“那要是几年,几十年呢?”李氏打断他的话。
“此事的确还需从长计议,容我慢慢想个周全的办法。”
李氏听了点头,她在来的路上,也是这样计划,此时也说不准后面会有什么变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我先随你去看看陈安的兄长。”陆谨说着站起身,抬手把李氏扶起来。
“叫丫头引个路。”他理理袖口,轻声慢语说道,背了手准备出门。
“陈安的兄长,叫什么?”
他得问问名字,见到人,万一醒着,才好寒暄一二。
“单名一个‘锋’。”李氏回道。
“哦。”陆谨应着,随着李氏一起出门。
“据说是个天生的帅才,功夫好得无人能敌。”李氏笑着,一脸的兴奋,她也想去见见这人。
“帅才,无人能敌。”陆谨悠悠跟着李氏,嘴里无聊得重复着李氏的话。
他讪然一笑,真是敢说,帅才,也是随便乱评价的,满大谢该称帅才的,不也就那一人……
突然,脚步一顿,深深蹙起眉头。
“夫人慢着。”陆谨喊住李氏,“你说这人是天生的帅才,无人能敌?”
“不是我说的,他弟弟说的,闺女讲给我的。”
“好,他单名一个锋?”
“嗯。”
李氏答应着,看到陆谨一脸严肃,也忍不住紧张。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她紧张问道。
只是一瞬间,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闪进陆谨的脑子里。
与此同时,陆谨突地感觉自己头皮发紧,紧接着后背便密密麻麻起了一层薄汗。
李氏见他脸色发白,疾步前来拉住他的胳膊。
“四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