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桦死后的第二天就下葬了,赵怀仁看在他生养了奚挽君,又是桑渡远的岳丈,还是允了奚明珠以棺椁为奚桦下葬。
蔺黛不允许入奚家祖坟,奚明珠求梁家长子出面也无法求得赵怀仁留情。
只一卷铺盖,就将蔺黛的尸体卷着扔到了乱葬岗,不准任何人将尸身带回去下葬。
奚挽君听说,奚明珠趁着夜色去乱葬岗找尸身,却只发现了蔺黛被野狗啃食得只剩半边的身子。
因为接受不了打击,神智出现了一些问题,疯疯癫癫的,嘴里说着狂悖之词,被梁二关在了柴房里,终日不许出来。
奚挽君本打算先去看一看奚明珠,却不想还有另一个人找上了门。
当日赵明煜和赵显深被抓,各自押送回王府幽禁,赵怀仁要见这二人,赵显深倒是乖乖入了皇宫,最后赵怀仁网开一面,将赵显深贬为庶人,打了一百板子,腿算是废了。
听说,是皇后念在抚养过赵显深一段时日,向赵怀仁求了情。
最后只将赵显深驱逐出了京城,押送至边疆囚禁,人是废了,命倒还留着。
而赵明煜,一直都不肯入宫面见赵怀仁,在王府内终日饮酒,不配合宫人入宫。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了昨日。
赵明煜松了口,愿意与宫人入宫面见赵怀仁,前提是见奚挽君一面。
桑渡远最初不肯松口,赵亦寒劝说了几次,应允一定会保护好奚挽君的安全。
最终还是奚挽君同意了这件事。
燕王府门口。
禁卫军守在门口,看奚挽君和桑渡远来了,连忙行礼,“夫人、桑将军。”
赵亦寒和孙望由陪着他们一起来的,看桑渡远拉住奚挽君,神情很不好看。
奚挽君朝他笑了下,“无妨,你陪我一起进去,不会有事的。”
屋子内,男人坐在椅子上,头发和衣衫都提前整理过,听到女子的脚步声,连忙起身,见桑渡远也一起来了,哼了声:“就这么不放心本王?”
桑渡远冷冷睨着他,“赵明煜,你自己是什么玩意儿,自己不清楚?你让我放心让我夫人与你单独相见,本就是个笑话。”
赵明煜的目光从桑渡远身上移开,缓缓落在奚挽君身上,已经快足月的肚子,看上去隆得很高。
“快生了吧?”
奚挽君微微蹙眉,看赵明煜纵然梳洗过,但眼下淡淡的乌黑怎么也掩藏不了,比起从前的身材强壮,现在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很憔悴。
“确实没多久了。”她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神情间是无意流动出来的温柔。
赵明煜被吸引得移开不了眼,唇角不自觉跟着上扬了些,“你的孩子,肯定生得与你一般好看。”
桑渡远闻言,眸底多了几分不悦,念在赵明煜即将进宫受惩处,勉强忍住了讥讽的话。
“你别害怕,我今天想见你,是有几样东西要给你。”
赵明煜从身后的书柜高处取下来一个锦盒,打开后,里头有三样东西。
奚挽君好奇地看了过去,赵明煜将一个红绳钩织成的平安符拿了起来,“还记得咱们上次一起去的寺庙吗?这个是我自个去求的平安符。”
奚挽君愣了下。
赵明煜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上一次在唐州的亭子里见你消瘦了许多,那寺里的和尚说,这平安符能报平安,我便写了你的生辰八字,帮你求了这个平安符。”
奚挽君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忽然鼻头有些发酸。
“你放心,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幸福一辈子。”赵明煜将平安符放回锦盒,拿出了第二样东西,是一幅画卷。
“这画,本来我还想着若是能娶你,一定要给你看看,我待你从来都不是一时起意。”
赵明煜将画卷铺开,上头描摹的人正是奚挽君。
“我本来想自己画来着,后来发现我这双粗手,根本画不出你半分美貌,也是挺好笑的,我这双手拿得动刀枪剑戟,却对这风雅之事没多少天赋。”
“不过,这是我找了全城最好的画师画的,现在我没机会娶你了,还是想着将画物归原主,留在我这儿,的确没用了。”
赵明煜自顾自说着,将画小心地卷好,重新放进锦盒里。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我徒有野心,脑子不行,论计谋我的确比不过花孔雀,但他也还不是输了。”
“我爹娘死得早,也没人教过我何为对错,何为功过。”
“我这辈子看过挺多个姑娘,但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让我心动的。”
“其实我从来都没后悔过自己做的一切,只是最近梦里总是会出现你,有的时候我半夜醒过来,还会想,要是我早一步回京,早一步认识你、娶了你。”
“或许……”
赵明煜顿了下,忽然失笑:“可惜没有或许。”
奚挽君眼眶泛红,轻声:“官家本来也无意杀你,就像韩王一般,官家始终是在乎亲情的,你若是真有心悔过,官家会明白的。”
赵明煜盯着她,唇角弯了弯,眸底笑意很深,“你是不是要哭了?”
奚挽君深吸一口气,“没有。”
“本来还觉得,没娶你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现在好像没那么遗憾了。”
赵明煜低笑,将锦盒盖上,递了过去,“这里头还有一封信,等回去了再看吧。”
奚挽君伸出了手,又顿了下。
赵明煜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将锦盒放在桌案上,推了过来。
她这才重新拿起了盒子。
赵明煜送他们出去,看着奚挽君转过了身,忽然启声:“奚挽君。”
奚挽君转过了脸,看向他。
“下辈子,别那么着急嫁人了。”
赵明煜笑眼瞧着她,难得温柔,轻声:“等等我呗。”
奚挽君没说话,和他对视了很久。
最后,是他主动关上了屋门。
宫人领着他们出王府,刚走到外头,天边耀眼便被乌云盖了些许,看上去乌蒙蒙的,雷声在日光下滚动。
晴天霹雳。
“要下雨了。”桑渡远将她肩上的外衫整理好,扶她上马车。
忽地,里头传出宫人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