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冯宝得知刘长河那“稀奇古怪”的想法,恐怕得“提刀追杀”去了!一件寻常事矣,大惊小怪的。
“咣咣咣……砰砰砰……”寂静而空旷的海滩边,连续不断地传来各种敲击声,间或夹杂着各种呼唤声……
距离有点远,冯宝听不清楚人声内容,不过他稍微转动一下脑子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刘长河他们,用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将睡梦中众人唤醒。
“真是一群夯货。”冯宝心里如是说道。
蓦地,冯宝感觉到右肩一松,随即耳听狄萱萱的话音响起:“什么时辰了?天还未亮?”
“姑娘睡得可好?”冯宝抬起右臂,转动两下以活动筋骨,同时问道。
“尚好。”狄萱萱回了一句。
“那就好。”冯宝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沾在衣袍上的沙粒,又道:“歇息片刻,待会我们一起去看海上日出。”
二十一世纪时,冯宝曾在黄山之巅见识过日出云海;来到大唐,在西域大漠也有看到过日出东方时的那一缕光辉;唯独他没有见证过海上日出。倒不是说他没有去过海边,而是他每次有意之时,要么天气不好,要么睡过头了,总之在各种因素之下,从未成功。
今天是个机会,冯宝不想错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想法,至于会是一个怎样结果?他觉得,自己等着便好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于宿营地前方沙滩之上,虽然无人大声喧哗,但并不妨碍相互间交头接耳,很显然,谁都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长河倒是很想做出什么解释,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是觉得与其说不清楚,还不如保持沉默,反正他也知道,自家校尉应该很快会出现。
果不其然,很快,于晨曦中走出两人,一男一女,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刘长河快步上前,意欲迎接,才跑出十余步,突然看到冯宝抬起左臂,遥指自己身后。
刘长河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首张望,似乎什么异样也没有。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冯宝遥指的手臂未曾放下,而是一直举着,一路行来。
或许是近了一些的缘故,其他人也看到了冯宝的举动以及刘长河回望的方向,于是,许多人同样转身看过去……
人和人之间是可以相互影响的,哪怕并没有看见冯宝的人,在周围同伴的影响下,移动自己的目光,投向东方,那是“金乌东升”之处!
初始,天海相接的地方升起了太阳的一角,虽然很小,却非常刺眼,仅仅过了片刻,太阳露出了半边脸,将它那“绝代荣光”展示在世人面前。
又过一会,太阳从天海交际之处完全跃出,刹那间,霞光万丈,穿透云层,普照在大海之上,同时撒遍每个人全身上下。放眼望去,金色和一片天蓝色交织在一起,令人兴奋的光明终于来到了。
太阳越升越高,一面红彤彤的大圆盘高挂在天空,无论是大海之上,亦或大地,乃至每个人,每一样物件,皆是一片金色,令人炫目,更让人迷醉!
或许是沙滩上的数百人都没有真正见识过“海上日出”,以至于许多人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好美啊——”女子更加感性,狄萱萱自然也不例外,忍不住称赞出声。
大自然的壮丽,非笔墨可形容,饶是见多识广的冯宝,也不免陶醉其中。只是,他好歹在影视作品里见过,心头的震撼也就弱了几分。加之听到狄萱萱赞美之言,立刻回过神,回应了一句:“如若行舟海上,所见当更美。”
“多谢郎君。”
狄萱萱冷不丁的一句话,令冯宝愣了一下,旋即他便明白了其中意思——感谢自己带她“看日出”。
“跟我用不着客套。”冯宝回了一句,随后走到众人面前,大声问道:“适才之‘海上日出’,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太美了!”
“简直妙不可言!”
“海边居住多年,却不知如此奇景,惭愧、惭愧。”
……
待众人抒发了一阵感触,声音小下去后,冯宝再次朗声发话,不过他却是向众人提出了一个问题:“‘金乌初升’,先露一角,后至全部,日日岁岁如此,从无更改;再有,吾等观远处海面,若是有船,必定是先看到船帆,后见船身;大漠草原之上,若有敌军来袭,亦是先看到敌方战旗而后可见敌军真容;此类之事,不胜枚举。本官在此问一句,有谁可知个中原由?”
不等众人回答,冯宝接着又道:“此事若有知者,还请直言,回答圆满者,本官当向朝廷举荐。”
众人听到冯宝如同“悬赏”一般抛出的问题,无不哗然!有人在努力思索答案,也有人在揣测其真实意图;当然,也有人在怀疑此问背后是否另有玄机……
冯宝从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加不理会旁人是否善意的猜测,他提出这一问题,纯属想起看日出之时,脑子里的灵光乍现。
他的问题纯粹是一个科学问题,在二十一世纪,恐怕很多小学生都能够回答的出来,只要明白地球是圆的,就有答案。
可是在大唐,在一个认为“天圆地方”的时代,唯有“妖孽级天才”才有可能回答上来!人才难得,天才更加难寻,但再难也得去尝试寻找啊,不试过,又怎知有没有呢?
无论做任何事情,试错,容错,总是不可避免的。上到国家政策,下到百姓日常,在错误中改正,继而找出最正确的做法,那都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唯一的关键在于,试错的成本有多大,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大唐皇帝陛下李治,在经过深思熟虑以及综合谢岩、冯宝、高远、李绩等诸多朝臣建议之后,决心对大唐“军制”进行调整。
考虑到“军制”变革的重要性、敏感度,李治做出了一系列人事安排,以及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本着从小处入手,有错易改的设想,李治于“兵部”之下,设“大唐水师都督府”,正式迈出了“军制变革”的步伐。
秉承着皇帝的旨意,一只浩浩荡荡,人数过千的队伍,于“显庆四年正月”自“洛阳”出发南下。
由于队伍里皆是骑兵与马车,几乎没有步卒,故而前行速度极快。仅用时三个月,即过“泉州”,继而向“广州”进发。
就在冯宝带领众人于海边游玩看日出之时,这一支队伍已抵达“广州”城东北约一百多里处。
“军丞有令!众军下马,安营扎寨——”这声音从前至后,由两名骑兵大声喊出。
军队讲究令行禁止,自然很快可见成效。
除少量担负警戒事宜的骑兵外,其他人全部勒马而立,而后下马,准备立寨。
“哎呀,这车坐得,太累人了!”一名身穿官服的年青男子从第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伸了一个懒腰,大声说着。
“天色尚早,何必此时安营?”一个尖细的嗓音很快在年青男子身后响起。
“吾,想给冯兄一个意外之喜。”年青男子头也不回地道,同时嘴角微扬,似是一抹微笑。
若有相熟人在此,一定会非常奇怪,堂堂当今皇后的亲侄与皇宫大内总管宦官怎么出现在南方?
此外,若有熟识军事者,亦会发现,这支军队也同样不简单,而且还显得有那么些“怪异”。对!就是“怪异”。
首先,所有军卒皆为“甲兵”,然身着却非统一制式铁甲,什么“明光铠”、“山纹甲”、“鱼鳞甲”等五花八门都有,看起来非常杂乱,可是,当每一个军卒卸甲后,又可以发现,他们人人面带彪悍铁血之色,令人一望即知,皆为悍卒。
熟悉军队的人都知道,每一个铁血悍卒,那都是百战余生,可谓军中至宝。往往一只大军之中,这样的人占比极少,非紧要危急关头,绝不会轻易使用。
如今,近一千名披甲执锐之悍卒突现南方,难道说,这是要打仗吗?
可真若是发生战争,对手又是谁呢?
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能够回答。
“广州刺史”李仁,年约五旬,出任此职位不过年余,平日行事中规中矩,称得上是一名合格官员。
今日如往常一般,坐堂处理政事直至掌灯时分。
兴许是觉得太晚了,李仁放下手中笔,闭目养神片刻,准备起身。
人还没站稳,屋外即传来匆匆脚步声,转眼一名绿袍官员入内即道:“禀刺史,‘北岭驿’差人传来急报,说有一支来历不明大军直指‘广州’,且为全甲胄骑兵。”
“汝、汝可知谎报军情乃是死罪?”李仁实在想不出来从哪里跑出来一支全甲胄骑兵,心急之下有所失态。
“回刺史话,下官已再三盘问过信使,对方大军人数过千,其中有百余辆辎重,三十余辆密闭马车,无任何旗帜。”绿袍官员毫不紧张地说道。
毕竟是高官,李仁很快稳定乳情绪,稍加思索后,下令道:“即刻请赵都尉派出侦骑,弄清楚对方身份,同时集结全军,以备万全。”
“遵命,下官立即去办。”
“且慢!”李仁突然唤住将要离开的属下,又道:“赵都尉处,差人前去即可,汝亲自带人出城,去‘西滩’那一带找寻‘卫岗县男’冯宝,将此事如实告知。”
绿袍官员想不通刺史缘何如此,但身为下属,执行才是本职,故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看着下属走出房间,李仁不禁暗道:“冯县男啊,老夫想不见汝,亦无可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