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公子，你怎么来了？”
赤梅殿上传来了蔓姨的声音，透过白纱珠帘，齐影岩看到此刻站在离阙旁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雪白色绸衣，如墨的发丝尽数散在肩头，用一根玉竹簪挽起，没有往日的精神利落，平添了几分柔和。
说实话齐影岩都没认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乐玄披发，印象中乐玄和凌傲雪两个都很喜欢把头发扎成马尾，绑得高高的，就连发带都是情侣款。一个是红缎绣赤梅，一个是白缎绣青竹。
“我今日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路上和小翼捕获了一只赤狐，毛发软顺漂亮的不得了，想着凌姑娘肯定喜欢。”
蔓姨接过离阙手中那只乖巧的红狐狸，眼神在二人脸上来回扫了一遍：“那这是算你送的还是你们俩一起送的？”
“当然算他的，我猜凌姑娘也不想收我的礼物。”
蔓姨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也来了，我看她今天脸色不好，似乎和陛下吵架了，你有空去看看，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离阙沉思片刻：“行，我去看看阿澜。”
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嘱咐乐玄，“小翼，我们晚上一起回去。”
见他离开，齐影岩这才走出雅间：“总算给这家伙盼走了，他没欺负你吧，我都担心死了！”
乐玄见到他，冷漠的脸上化开冰雪：“没有，百依百顺的，殷勤得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劝你还是防着点他吧！”
乐玄笑道：“好一个非奸即盗，那你是奸还是盗？”
“……我是坦坦荡荡！走，借步说话。”
于是乎，齐影岩抓起乐玄的手腕，不顾身后蔓姨拧成麻花的眉头，给人带到了静谧的走廊。
齐影岩抬头仰望夜空中的繁星，眼中噙着满满的温柔。
“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会满足我一个要求，作为骗进玉玄宫的补偿？”
乐玄倚靠在栏杆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记得。”
“那你这次留下来，我想请你帮个忙。”
齐影岩对上乐玄投来的询问目光，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和雪儿想杀几个人，忆寒不在，很需要你的协助。”
“冥界将军威云，槐花谷谷主贺兰霆，还有你们玉玄宫的那个……贺兰大夫。”
他逐个说出这三个人的名字，提到贺兰汀，眼神黯淡了许多，那个小孩只有十二岁，没想到坏到了骨子里。
乐玄虽不知其中利害关系，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居然有你齐影岩都容不下的人，想必是无恶不赦到了极点。”
“哈哈，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这些人都是小角色，其实仅凭你自己也可以除掉，我出手并非不可，只是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亲手了结比较痛快。”
“那父子俩我自然是要亲自手刃，不过威将军可能有点棘手……”
乐玄瞥了眼一直藏在长廊后面的身影，看向齐影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
“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尽全力配合你。”
齐影岩心生感激，眼神柔和如同澄净的泉水：“谢谢你，乐玄，真希望你能永远和我站在一起。”
“只要我们还是朋友，这些都是应该的。”
齐影岩心领神会，合掌为拳：“希望我们会是一辈子都好朋友。”
乐玄轻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伸出拳头与他相碰。
“对了，你刚刚和你弟弟在里面聊什么聊那么久？”
“我总感觉小崇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是不是离阙教坏了他什么？”
“有没有可能，人家本来就对你心思不纯。”
“你可拉倒吧！我和小崇之间就是纯粹的亲情，绝无二心。”
“那只是你这么认为的，我之前也是把离阙当师兄看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就一小屁孩知道个啥，我现在主要担心离阙别教坏了他，同在天因山，我实在是不放心。”
“那我与他日日相见岂不是更危险，你就不担心我？”
“你不是说人家对你百依百顺殷勤得很，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若真担心你弟弟，倒不如让墨蓝舞也给你在天因山谋个弟子身份，随他一同修行。”
算了吧，他哪能和小崇比，现下墨蓝舞估计都不相信他了，说实话齐影岩根本不敢回月渊国。
远处又传来丝竹之声，乐玄只觉吵闹，看着头顶明朗的圆月，心中怅然：“影岩，你能吹箫给我听吗？”
怕他不应，又加了句：“作为我留下来的酬谢礼。”
齐影岩舒心而笑，从腰间取出玉箫。
箫声响起，悠长而柔和，如同春风和煦，能净化人心的苦楚。
“他们都说我的《清平乐》能消除烦忧，可作为演奏者的我却感受不到丝毫平静，我喜欢听你的箫声，能抚平我内心深处的一切悲伤。”
一曲未毕，齐影岩就被突然到访的谷雨拽走了，只留乐玄一人沉浸在余韵中。
四周又变得悲凉起来。
“你接近我哥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隐藏许久的人影终于现身了，乐玄头也没回，但笑不语。
“你费尽心思模仿我的一颦一笑，引诱我哥哥，让他相信你，是为了帮你们幽魂界做事吗？”
“我哥哥不会被你蒙蔽的，你别小看我哥哥，他虽然善良，但也不傻，分得清是非善恶，他是绝对不会助纣为虐的。”
良久，乐玄终于发出了一丝嗤笑，属于幽魂的冷漠在他的脸上一览无余。
“你不是很会笑吗，我要让你永远都笑不出来。”
齐影崇语气中满是愤恨：“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样恶毒！”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乐玄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你我一母同胞，凭什么你可以在月渊国平安喜乐生活，而我却要在被关在残舞门十几年见不得人，凭什么你可以通过转魂珠变成正常人，而我却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你有爱你的父母显贵的家世无忧无虑的笑容，凭什么你什么都有，我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你有高超的术法和武艺……”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乐玄粗暴地打断了齐影崇的话，恨意滔天：“我只想像一个正常人活着，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忌妒你，你可以被那么多人爱着簇拥着，你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有，我那么努力却什么也得不到，我的亲生父亲算计我，我的师父厌恶我，我喜欢的人也一个个背叛我，我就像活在阴沟里的爬虫，永远都见不得光。”
“我不会把齐影岩让给你！我会让他变得更强更好，和我一起并肩作战，你们月渊国将会成为他踏入我们幽灵界的第一个献祭礼。”
乐玄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连眉梢眼角都透着深不见底的笑意。
“等着吧，你很快就会失去这个爱你的哥哥了，我亲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