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的码头停车场。路灯投下几块霎白的灯光区域。积着一层灰泥的空槽油罐车车队列队停在陆奇的对面。凉风在灯光下卷起打转的一地灰尘。陆奇走在渗漏着油渍的破裂柏油路上。捡拾垃圾的野猫自由地钻过锈迹半倒的铁丝网,跳上混泥土石墩上,向他投来幽暗警惕的目光。
淡云市的夜晚,像装满了液体粘合剂的瓶子。看起来容易被打破,可即使再用力也搅不动这个张力极强的表面。商业大楼用灿烂炫目的灯火昭示着经济晴雨表。清仁街充满风情的商店人流往返。从大巴上下来的外籍游客跟着导游走进金碧辉煌的迎宾酒店。疲惫而表情困惑的加拿大人把彩旗扔在路边。坝城和淡云市之间的高架路上,大多数时刻都处在堵车与缓慢通行之间。排队一直到深夜。从学校出来的孩子一路相互追赶,夜排档则刚刚支起支架。公交车在市区的湿地公园门口停留,夜跑者从枯树造型的感应路灯下跑过身影。
陆奇扣紧手腕的袖扣。海边的夜空灰蒙阴沉。被染灰的乌云像淤泥一样,一块块被封叠堆扎在天空里,擦拭不去,月光不透。女人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来,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讴歌越野车。“主任。”陆奇发现了她,也快步走进路灯外的阴影里。女人穿了一件长款的风衣,低帮女鞋口上装饰着浅色的蝴蝶结。
“不必这么叫我,现在是下班时间。”
“诺姐。”陆奇低头改口道。
“我们是有多久没见过了,陆奇队长。”女人叹了口气到。
“至少该有八年时间,没再见过面吧。”
“时光荏苒,”她仰起头道,“那时候那个老是掉队的小子,如今,你的肩头也承担着重任吧陆奇。”
“是....是我的责任!考虑不周准备不足,让事件失控。我该负全部责任。”陆奇诚然有了准备,他说完,紧闭嘴唇,等待着她的处置。女人点点头,张手拿捏着,沉思了一会儿。“你的小组现在掌握了多少此次调查的信息。”
“并不多,进展缓慢,总是慢人一步;也许我不得不说,可能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女人望着传来汽笛声的方向沉默了会,“你该明白,因为对你的信任,部长才会绕开了你的上司,亲自单独找上你。”
“我知道。”陆奇感到这三个字还在喉咙时,自己发自内心的激动颤抖和惭愧。
“不过,潘先生的案子并非只有你和你的小组在调查。其他也有部门正关注着情况。到目前为止,部长对你还算满意。只是因为事情本身的棘手,你们的调查也同样会碰到许多难题。所以,”女人深吸了口气,双手插进口袋里。“大狗,你更要坚定信念。我们已经决定,给予你更多的支持。从现在起,你和你的小组,会得到更大的特权,调查权没有人可以以正当或不正当理由拒绝你们。你将有权调配我们所有的资源和力量。你不必单独为错误地领导承担责任,去突破眼前的困难,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背后,支持你。”
“是.....”
.........
夜深,风愈来愈大,停滞了许久的密布乌云从海面上袭来。
..........
车站。轻轨列车不会在这个时刻点上休息,打开车门后小憩。所有的进站和出站都被分分秒秒地统筹压缩利用起来。繁忙的人流从各个会流动的电梯上下。站台上的石英钟控制着整个进度。
亚伦趴在玻璃扶栏上,饕餮地吃午餐,手中的两盒灌汤包。丹麦人一边看着车站大厅里来往的旅人。“喂,凯斯,你要吃吗?”亚伦夹起筷子又吞下一个。瘦弱的白人用不熟练地筷子吃包子更能引起注意。他的同事严肃地坐在供旅人休息的藤椅里闭目不语。亚伦无趣地摇摇头,把吃剩的包子丢进垃圾桶里。
“你是在寻找执行者?”亚伦终于坐下来道。他的精力过剩,在走廊来回走了两个小时。凯斯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脸部神经像冰冻了几个世纪之久。
“听说,你以前入侵通讯系统的能力可是军事级别的。连电脑也没法分析出你的运算思维。而你能用植入芯片在几分钟内完全瓦解微软的系统程序。甚至NSAA和五角大楼都把你当成克星?”
凯斯还是翘着二郎腿,无动于衷。
“直到你,在俄国遇到了近乎神经毒气的病毒,然后昏迷了三个月。”说到这,凯斯睁开眼睛来,动了动像积木块一样凹进的下巴。
“你怎么知道?”
“我比较想知道,作为一个生物黑客,你在大脑都中了病毒的状态时,在想什么;还有记忆和思维吗?”能让这个大个子机器人一样的家伙有所表情,亚伦有点自鸣得意起来。
“大脑不会中毒,只是病毒通过芯片,让自身肌体产生不适感。神经元思维不是编程。”
“仅仅只是不适?你昏睡了三个月,人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现在还是后遗症患者吧!”亚伦倒是很想试试去破解讯息病毒。
“他来了。”凯斯戴起墨镜,站了起来。
“什么,在哪?我怎么没感觉到。”亚伦慌乱地跟上凯斯。“哦看到了!”亚伦透过玻璃栏杆,看到了一个乘扶手电梯上来的男人。
辉瑞史克集团的调查员在等待他。
亚伦忙着从胸前口袋里翻出一个银色框的眼镜。镜框上印着很淡的标志,横直沙漏。数据库眼镜。虚拟的视野中,离开筛选出那个男人的脸部像。亚伦用意识继续操作。眼镜捕捉到电梯上男人吐息的空气,然后定格,并进行生物认证分析。
“是他,自由基。”
凯斯快步下楼。站在自动扶梯的出口前。自由基随着电梯,一点点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一定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凯斯远远地挡在他的面前。“那么,你们就是要支付我报酬的人?”自由基摘下墨镜,用深蓝色的眼睛打量着拦住他的人。他的眼睛失去了部分感光功能,空洞地看着他们。
“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谈一谈吗?”凯斯指了指大厅出口。亚伦注意到,他没有带着手提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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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能让我们知道,委托你的东西还完好吗?”亚伦斟酌了会,开口说道。自由基狼吞虎咽疑犯,吃了两盘子炒饭。自由基一直低着头,把考级啃了一圈,才抽出手边的纸巾擦嘴。
“不能。”自由基摇摇手指道,他并不因为调查员买单的一顿饭就嘴软。
“你们想知道,就意味着其实你们不知道。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即意味着我的雇主并不想让你们知道。如果他允许你们知道,自然会有途径让你们知道。而让我的主观意识告诉你们,是我的意志;肯定不是他的意愿,所以不能。”他的语速和逻辑都像个机器人一样。
亚伦深邃地眯起眼睛,望向凯斯。
“他说的没错。”凯斯也对亚伦点点头。“不过自由基先生。我们也并不是要给你报酬的人,你的雇主,并没有指示我们这一点。”
自由基放下嘴边的饮料。与凯斯陷入一阵沉默地对视。身外的世界在这时被遗忘,时间阻碍不了他们的交流。
“我看到了。”自由基先开口道。“没关系,万物都有轨迹,结局并没有变。”他默默嘴巴,站起来离开。
“他是47体人吗?”亚伦看着自由基远去的背影在人海中模糊。
“他能预见的,比我远的多。”凯斯抱臂沉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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